忧郁的辛德利亚政务官

运去英雄不自由

第七十二回 凭栏看月陆逊屡及恩策 挑花照酒刘永终定真言

那司马懿因陈说其理,刘禅已按不住先道:“怕是仲达戏我罢!可知辽东距蜀中堪堪多少路程?卿在洛阳时尚嫌遥远,况今日哉?再不去别处,只伴在朕身侧,且待伯约消息。”

司马懿却道:“臣那昭儿……”刘禅忙道:“他很好,卿可要瞧瞧他么?”司马懿因苦笑道:“他涉世不深,处事疏狂些,陛下莫怪。此子既侍奉御前,臣更不得搬来中宫,此为避其嫌隙耳。”那刘禅亦知前朝赵氏姊妹及董贤兄妹事,也不多言,且抿了唇待他后文。

 司马懿因说:“臣此前常在大将军府署,日前方拟将清查北宫之事上书陛下,不料大将军志在北略,凡有动静,殊不待臣。今府中无人,臣宫候检,而臣之二子俱侍奉朝廷,臣方有东去之请。至于抟转万里,乍听虽有悖情理,臣试为陛下细思之,却也非臣不可。”此话却隐隐有以司马昭兄弟二人为质子之意。刘禅正了正形,乃说:“卿但讲便是。”

司马懿知今日事重,亦再不顾忌:“陛下可知道公孙氏本小小一方郡守,恃何而敢反覆于西南二土,斡旋曹孙之间?——非独是魏吴相争之故,更赖其身后立有一道屏障,仗此正可要挟中原,所谓假猛虎之威是也。”刘禅便笑道:“却是早先时候那公孙渊求得那鲜卑氏来助他?或自命藩屏之臣,实则暗助虏势,意图坐大?”

司马懿道:“陛下明察。只是如今东廷既已收服轲比能,外又以力微为斧钺征伐不臣,陛下所患实已不在鲜卑,而在高句丽也。”刘禅眼中因略有些闪烁,又听他续道:“先汉时高句丽曾数度扰边,后逢末世,天下分崩,其人借机取利,始与公孙氏连合。彼趁乱割据,而我不暇东顾,故得以助长其志。”

那高句丽更在辽东四郡之北,去中土堪堪数千里。汉世以来,每逢国势衰微,其必倚海为患。司马懿既提起此事,刘禅人在西陲,亦不免有所动容,道:“只相父已先着人安抚公孙氏,怕他十年之内无有动作罢?”

司马懿便将袖子一捋,笑道:“那便要看陛下可否保得中原十年不乱。”此语甚是冒犯,刘禅也不计较,反握了他手腕道:“卿也以为相父此去非是求和,却为探他底细?”司马懿乃道:“否则以孔明锐意进取之意,何必容他挟以四郡,孤悬海外?此孔明痹敌之策;想去岁魏征西驻回义阳,其果是为探亲否?”

那魏延与诸葛恪并力击破山越之事前文业已交代,刘禅此厢自然明了,因说道:“卿与元逊自是不同。”司马懿只作一笑,复又说道:“臣岂敢与诸葛抚越相比?只当日公孙氏以密信交通之旧魏要臣,便是在下;由是臣能知其人志略所在,并及城中营建——陛下十年期许,怕不能如愿的。”

刘禅奇道:“他怎生说法?”司马懿因说:“此人外恭内倨,曾发信与臣谋斩孙氏使者,言辞虽卑,而论及吴国欲加九锡之事,甚为不屑,想其意图自立已久矣。今陛下既不能授他茅土,是优待尚在孙氏之下,一旦朝廷西顾,此人必不待抚镇,当倚高句丽而成势,更兼引诱鲜卑旧部为助力,是时东境将有兵火之危。臣与之往来数回,知襄平布局,故有此请,更有一言以献陛下——”

刘禅遂说:“卿且讲。”司马懿便将三个指头往他跟前一比划,道:“孔明平辽,囿于地利,怀柔为上,缓行侵蚀,非三岁不能定;臣所定计,假籍天时,直入腹心,扼其咽喉,一载而归。”

刘禅亦觉奇异,笑道:“卿怕不是诓我罢?辽东非比南中,如何一载得好?”司马懿笑道:“孔明意在复通西域,怕三年尚少,臣却无有顾虑。如今大将军为陛下羽翼,且新法既行,益州耆旧翘首相望,正陛下建功之时也。臣请陛下拜臣手诏,发一轻骑驰往边军驻地,拟诸葛抚越并魏征西旧事,请其调度。”

刘禅便道:“若这一下逼急了他,却使他投与貉贼,借兵为乱,如何使得?”司马懿终于现出些得色,道:“此即臣此行必去之缘由。臣是时当先发信公孙氏谒见,他见是臣为使,便不疑有他,乃断绝高句丽之往来;臣即诈许高句丽王辽东之利,而与其呈前后夹攻之势,共击公孙渊。想臣北上至发兵不过百日,攻城亦不需百日,至于大军休息,六十日足矣。此行人数不过四万,用时不足一年,而陛下远在都中,坐收四郡。待臣破其城门,即可回马掉兵,转击高句丽,而东面遂清。”

那刘禅年少气盛,本就有匡定四方之心,只因太后尚在,自己拘于益州一隅,天下政事不由己出;现下经司马懿这样一提,如何不心动?一时间神采流溢,忽而起身将司马懿引至身侧,又道:“怕只是马忠张嶷诸将不许朕军令,却要待相父通传之后方能定夺。”

司马懿早料他有此一问,因笑道:“陛下从前遣诸葛抚越前往江夏助力,事后孔明可曾发信呵责陛下妄动?陛下令天下改元,中原有不奉西陲正朔?是丞相百年之后,仍需得陛下独当国中,故凡西京所能及之事,东都必不与陛下争功。且有大将军姜伯约效命陛下,自征西以下,悉仰其意,又焉得不从陛下诏命?况臣此行旨在伐谋,乃不费陛下蜀中一兵一卒,而辽东以北传檄可定;臣子弟皆在蜀中,如有不克,但据之以问臣罪,陛下亦无所忌。”

他次子司马昭如今初被圣宠,刘禅岂有要挟之意?也再不疑虑,只说道:“仲达此去路途极远,况多涉陆路,又与元逊之舟行江中不同。我意特赐卿一坐具,便追锋车如何?”

那追锋车却是朝中往各地传召所用,极快时可日行三百里,非蒙恩荣不得乘用。司马懿知道利害,因下拜谢恩,又道:“现今乃六月中旬,去不足十日,而陛下前锋已先屯冀北,臣只消得于八月之前往赴部署。其地入秋始有暴雨,是时辽水大涨,公孙氏必恃此与陛下大军相拒,臣则略施痹敌之计,分小拨驻军与他隔岸对峙,乃发别部直攻襄平,待贼觉察,大势已定矣。雨来水涨为臣围城之遮护,雨停水去为臣破敌之助威,此臣所谓‘天时’者也。”

刘禅虽不熟兵事,得司马懿此言,心气上涌,因说道:“如卿一说,只来年开春时候,卿即可乘车归返,受朕嘉赏。他日还都洛中,卿却要一道随行,可有还乡中原之意?——便许卿子弟封居颍川,划舞阳为袭爵之地罢!”司马懿忙道:“臣有负圣恩,只乞告老待罪而已,不敢奢望其他。”又与刘禅详叙辽东四郡分布,自不在话下。

他二人且各有所图,竟不知别处亦将生出事来。原来陆逊甫得司马昭音信,本欲多加宽慰,只因孙权身遭大变,无暇分心与那司马昭,是以暂托人致意几句,也便罢了。其时孙权在城外静养,又与旁人隔绝,陆逊车驾往来不便,乃以东观馆藏资其乏闷,不过十余日一问罢了。

这当口宫中马厩既已扩建,陆逊因上书遣还御马,刘禅乃使诸葛恪经办此事。那诸葛恪新加使持节,又得以接掌将军署,正意气风发时候,遂点了夏侯霸及滕胤几人跟随左右,与那陆逊再相见时,更着一袭锦缎轻装,举止间已全无上回青涩样貌。

那诸葛恪方一入内,便连声与他道喜,陆逊因笑说:“我有何喜?”诸葛恪先与旁人讨些酸梅汤来饮,一面往里头坐了,道:“你我旧时皆受孙昭仪厚遇,此番他新得小女,岂非我二人之喜?”

陆逊知他受刘禅之托教引公主,也便谦让几句,且说:“这话可也不对,此于昭仪虽云大喜,却也是陛下得女,元逊在朝中执掌大任,凡事需先虑陛下喜乐才是。”诸葛恪只一笑,倒浑不在意。

不多时夏侯霸清点马匹回来,遂与掌马人细相交代,并护送御马归返朝廷。那诸葛恪旧地重游,一时不愿离去,只命滕胤等先行,自己则随了陆逊一路步去中庭,更说道:“这地方距我去时规整许多,到底还是伯言打理得当。”又压低声音,笑道:“换作他孙昭仪,怕今日是见不得此景的。”

他口里只顾打趣,不觉行至数株杨柳之下,心念一动,转头向陆逊瞧去,道:“前回伯言舞纻,可便是在这里?恪无缘得见,甚是可惜;只待明年三月,杨花漫天,再看伯言健朗身姿。”陆逊乃道:“却不妨事,今岁落了雪,我只持剑作舞便是。”诸葛恪点点头,又道:“怕蜀中雪少,颇不似东都。”

其时朝中已隐隐有暂缓东迁之说,那诸葛恪又是刘禅近臣,这一问一答,此事已确立无疑。陆逊因往院中扫过一眼:“陛下要留下来为公主过完周岁方才动身么?”

诸葛恪便叹道:“伯言亦知此年间新生幼儿不好得活,倒还罢了;只因那宋寿先前为陛下占得一梦,乃说公主生在益州,宜尽西南地气,今年之前不可迁去别处,是以朝廷迟迟不敢动身。”

陆逊眉目微动,道:“宋氏自入宫供奉,亦将有一年了,他与画师曹不兴过活得还好么?惜吴中八绝总不得聚全,爰及宋寿,亦只得占梦之术可以傍身。”诸葛恪便道:“倘换作郑姥,倒堪与公主相面,乃知其往后事迹,不必借旁人算卜。”

他两个俱是颖悟之性,陆逊心下了然,乃攀下一条柳枝,沿了手心轻轻扫去,道:“卜筮之言,究竟不必全作真讲。昔日郑妪与抗儿瞧过面相,因留下‘青羊子’一类的卜语,想是应兆于东方;而今反向西行,倒不见有任何异状,旁人遂再不上心了。”

说话间外头小有喧扰,原来是陆抗见夏侯霸前来迎马,因缩在门口瞧热闹,方给四下里仆婢招呼下去。那陆抗且道:“若还剩下些苜蓿,勿与乌璋吃了,我见它近来没个精神,必是嚼过不合口味的草料。”一面又要去马厩内帮着解余下缰绳。

陆逊便隔了垣墙喝道:“抗儿不得无礼,却妨害起旁人做事来!外间天热,且随你阿兄回屋。”那陆抗所惮惟陆逊一人,见他发话,也不得不收敛些形容。诸葛恪因笑道:“此子性子好动,怕不好拘他太严。”

陆逊遂将手头柳枝放了,道:“正因他往日太过散漫,故不得不加以拘束。逊半生只得一子,岂再能疏忽管教?”诸葛恪乃接口道:“许是郑妪所言当应于此?”陆逊凝眉不语,却见诸葛恪又道:“阿抗虽为伯言目作顽劣,倘得良人从游,或可悛改。那‘青羊’云云倒不难解,从前在泰山便有羊氏一脉,先汉时候世代显赫,今既没落,家风犹存。伯言若果真想为阿抗寻羊氏子弟教引,可由恪代为置办。”

他自与刘禅定计过后,愈发好奇那假山阳公意图,因无时不念着亲往东州究个根底。陆逊见他突然提起陆抗卜语,心下越疑,面上仍作不知,更留诸葛恪在孙府歇息。

要知此二人各因其才为孙权所爱,只因早年脾性不合,相交不过泛泛;且那诸葛恪入蜀之后直贬作宫人,更不能与陆逊比肩,其后诸事,亦不必细说。这会子孙府重逢,均不免起了故人相惜之念,又正月圆时候,陆逊遂办了酒水,与那诸葛恪一道登阁畅谈,把从前许多不快尽数抛去。

三爵过后,诸葛恪已不觉上了脸,笑道:“恪不习暑日饮酒,概因少时即受体丰之累,由是格外怯热。”陆逊道:“这倒好办。”因命人取来碎冰,拎一块与诸葛恪含了,果然清凉许多。俄尔月上柳梢,清辉一片尽溶在两人杯中,陆逊乃作个邀约天人的样儿,更笑说:“元逊在外头得冰不易,但有所需,只向府上说一声。昭仪现今迁居别处,不怕你元逊来要的。”

诸葛恪眉间一动,乃往身侧一倚,佯作醉状,只道:“弟接管将军署后,自也不愁日常所用,岂好多令伯言耗费?”陆逊因笑道:“将军署乃是外间,一旦过了暑月,再不得发放冰块。此时惟有各宫仍有供应,并及孙府而已,元逊却问谁要去?”一面再敬他一杯,那诸葛恪因接过饮了。

那厢陆逊眼波流动,又道:“昭仪心性你我皆知,总是贪多骛远的,自他搬去宫中,孙府每月竟省下一堆日用。我虑着这些东西留着无益,不如与了旁人,遂多着底下人告示,便是四夷馆何平叔,以及将军署诸葛公休等,也向府里讨过冰的。”一席话却将自己推了个干净,再来打量诸葛恪神色。那诸葛恪岂无觉察?心底只想:“这陆伯言做事素无疏漏,便有交通外人,也俱在法度当中,从前却是我小视了你。”

陆逊却不瞧他,只向杯底凝神片刻,道:“非独眼下如是,怕昭仪随陛下住惯了,倒不愿回来受人打搅。元逊若得了闲,即来孙府坐坐,便是搬与昭仪房中也未必不可。”诸葛恪忙道:“这怎使得?”陆逊笑道:“时下虽无东迁消息,我一干人在此终是客居;孙府前身本是相府,孙昭仪亦住不长久的,惮他何哉!元逊与诸葛丞相有血肉之亲,且胸襟韬略同出一脉,昔年陛下以此宅赐予丞相,焉得日后不营建洛中府邸以赐元逊?”

须知那诸葛恪常暗以叔父自比,这一番话听得他极是受用,因对陆逊又亲近三分,道:“恪擢于宫奴行伍,岂敢希翼圣上眷顾!”陆逊却不以为然,只说:“此不过造化弄人,究竟于元逊声名无损。丞相与令大人一母同胞,先时各事圣朝及昭仪,皆引为股肱心腹;而今公主既降,昭仪益得陛下信重,父辈之荫但泽于一身,是天助元逊成就功名也。寻常人干略不及元逊十一,尚有立业之心,君竟何人,更无意于此?”

他见诸葛恪已十分动容,因往前坐了,且说道:“我二人身份不同,而志向相通,正可互为倚靠,更及昭仪之侧。元逊今来寻我,屡屡提及那青羊子谶语,想当中另有隐情,却为何事,不能明示与逊?”

那诸葛恪亦早有扶持孙权之意,见现下孙氏得势,自己又为公主教引,遂将陆逊视作内里第一可靠之人,只道:“兹事紧要,伯言万不可泄与他人知道,否则恪惟以死相谢,切记切记!”便将那羊氏并刘协来龙去脉逐一说与陆逊,至此两人乃引为交好,而诸葛恪实已重归孙氏幕下矣。

那面姜维原不打算多张扬,只留诸葛恪交代几句,又吩咐亲军悉从其调度,十八日清晨即自都中出发。刘禅独在寝殿彻夜难眠,一早便来与姜维送行,但见夹道蜀葵盛放,浩浩荡荡一片绯红,直教人如在云端。那姜维亦不着戎服,只携百人相从,为首十人俱跨以一色的大青马,乃是刘禅据陆逊日前返还所赐。

刘禅见此情形,难免心神摇醉,因往侍从手上取来醴酒,径向地上洒了,口里只道:“此一敬伯约。”那姜维亦向盘中执起一杯,回拜再三,环着身侧洒了一圈,听刘禅又道:“此一敬屯北将士。”

姜维几行大礼,诸事妥当后,乃翻身上马,环手一揖,道:“臣定不负陛下所托。”他身后众亲卫因应声说道:“定不负主君之意。”刘禅便轻往姜维臂上一抚,笑道:“东迁虽暂缓,毕竟蜀中非我长居之所,伯约与诸君宜自努力,莫要延迟归程,不待朕容!”众人纵心血沸腾,逢此离别之时,却也免不了三分伤怀,故刘禅特作此诙谐语。姜维等人会意,齐齐应了声喏,由着刘禅立在玉阶之上,远远看他们直出了城门。

北面多山,姜维一行很快自郁郁葱葱当中隐匿不见。刘禅久站注目,更无动身之意;那边刘永恐稍时日头转盛,因轻扯兄长衣角,道:“大将军已行得远了,陛下且回去罢。”

刘禅叹口气,方欲掉头,不防眼底给那蜀葵一晃,因向旁指了,说道:“理弟素喜花木,惜他不常外出,公寿可送些葵藿一类的往他府上,也算尽我一份心意。”

刘永亦颇怜惜自己这个幼弟,乃笑道:“臣见这道旁花卉便好,莫如陛下先转去阴凉处,臣自与人选些长势旺盛的与他送了去。”刘禅便道:“这样可好?”刘永道:“此花系蜀中山野遍布,本无主之物,随风生根,陛下大不必顾忌的。”

刘禅一怔:“我不是此意。”他因抬手轻捻上头花瓣,说道,“怕公寿不胜暑气。”刘永便笑道:“我在封地时这样惯了,夏月巡视四方民情亦是常有的事,却哪里曾中过暑来?而今府上人又换了一茬,因在天子脚下,个个俊秀之才,竟比从前干练十倍,不消得一个上午,便为理弟置办妥当。”

他这样一说,刘禅倒想起先前那个容颜俊美的年轻侍卫来,遂笑道:“也因公寿侠义颇类先帝,方能募得这许多豪杰归心;莫说我未见过的,便是上次卿身边随侍那人,瞧他面相,亦不是个出身随意的人物。”

此话似存试探,刘永犹不在意,乃说道:“不瞒皇兄,那人是臣外间结下的义兄,本是吴人显贵,此番随孙昭仪西迁,方沦作仆婢。臣因与他有些渊源,遂向孙府赎了他出来。”刘禅顿时起了些兴味:“他是吴人?为何仲谋未与我说过?”

刘永笑道:“孙昭仪手上百来号人,竟要一一报与陛下知道?臣那义兄又不喜阿谀,同其余人未必合得来,如今到了臣府上,只平日里弄几下琴,更不见他与人交际,陛下不闻此人之名,也非在情理之外。”刘禅眼前一亮,忽省起当晚那人口里唤的正是刘永,便道:“他也会奏琴?”

刘永笑意更盛,道:“臣之义兄不独擅琴,便是筝笳篪笛,亦无一不会的,且能自作曲调,陛下有意,过几日臣即与他同来入见。”刘禅不答,只伫在原处,似若有所思,听那刘永又道:“陛下快回宫罢,谨防着了暑热,——外间尚有臣在呢。”

他因搀了刘禅归去中宫,又向外头戎葵探视一周,选好植株,因先返去府里;甫一进门,那面周胤正撷外间的香樟籽掷鸟雀玩,见了他便将手头东西一搁,迎道:“甘陵王殿下!”

刘永笑道:“好义兄,这就忘了前日里咱们约定的话了?莫怪兄弟我着恼了。”周胤因唤人与他解了外衣,自己将那樟子向上抛出一丈高,再一把接了,道:“正巧我也想回孙府瞧瞧。”又转身与那刘永笑道:“殿下纵有甚么不满,往后也再是不必了!”

刘永奇道:“阿胤怎的忽念起孙府来?”再三追问,那周胤靠在廊柱上只是笑,末了把手里的樟子尽往四处抛了,乃道:“我唬你的。——只是不知道你这临时的王府,容得了我住上几年几月?”一面抬头抱臂待他答话,足尖且不住划在地上。

盛夏日光既辣,刘永不觉目驰,向前踏了几步,朗声道:“待我归藩冀北,自去禀了皇兄,许你从此随我长住。他日义兄倘若有志他投,或食禄朝中,或终老故里,只仗了我赠义兄这把剑,旁人见了,便知你我交情。”

周胤便道:“我自向四海游历了,甘陵王殿下却择何处安身?”刘永笑道:“若朝廷还需得我,自留守京中为皇兄排忧;倘不得用了,但往雁门饮雪,辄至珠崖弄浪,还从武威解酒,须回丹阳莳花,天底下总剩着那样多我未到的地方,只与阿胤逐个闯荡去。”有分教:

老骥伏枥,宁分北疆倥偬;

稚子倾心,莫共东风凉薄。

未知周胤怎生应答,其后更起何等波澜,且待下回再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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