忧郁的辛德利亚政务官

运去英雄不自由

第四回 因际遇指点两仪合八卦 由奇缘感生四象对七星

上回说到刘禅召见司马懿,与之相谈甚欢,竟把个美人陆逊搁置一边。你道这司马懿有何过人之处?若论姿色,自是不及陆逊多矣;他此次面圣,又是存了别样心思,只裹上一件粗葛布衣裳,唇不点赤,发不甑油,既少顾盼之趣,且无妙媚之风,令刘禅一拍即合者,何也?个中缘故,听我细细讲来。 

却说司马懿入见刘禅,一不修饰二不曲媚,叫刘禅看得略微扫兴,一时竟想屏退司马懿,复召陆逊孙权。哪知司马懿只开口说了一句话,便叫刘禅绝了此念。哪句话?他见刘禅望着自己兴致缺缺,唇角一挑,俯身拜道:“罪臣司马懿,叩见陛下,问陛下安乐否。” 

刘禅生生给这一声唤回神,他适才饮了酒,劲力上头颇有些沉醉,司马懿所言“安乐”云云,却使他不觉想起些旧事来:当年父皇仓促辞世,正是这司马懿想出五路攻蜀的毒计,意在一举灭国;所幸太后运筹帷幄,将这五路犯军一一挡回。时值夏秋之交,太后称病不朝,刘禅心急如焚,按不住私下去访,但见微风过隙,亭阁阒然,太后正优哉游哉背对着自己观鱼,不由冲口而出道:“相父安乐否?”时过境迁,其后谈话已不太记得,惟有这句记忆深刻,司马懿这当口一勾便叫他无比怀念,遂道:“仲达不必多礼,坐朕身边来。” 

司马懿虽不知这里一段故事,但刘禅因太后缘故对安乐一语情有独钟,却是私底下听次子司马昭提过。此刻用上,果真一扫刘禅昏昏之态,司马懿心中暗笑,已是有了计较。他从果盘内挑出一串葡萄,把枝桠折了摆在案上,横平竖直,片刻之间做出个图形来,余光却留意着刘禅,看他身形微动,笑道:“陛下知兵否?” 

刘禅抚掌:“仲达是要考教朕的学问?” 

“不敢,罪臣只是见陛下乏味,想法子给陛下解闷。罪臣老于朝野廿十余年,见闻之广虽不及陛下手底许多人,然因执掌所在,于行军布阵上自认较平常人识见多些,故卖弄一二,以悦陛下。” 

要知道那司马懿依样画瓢的,正是当日他与太后相持时,太后所列阵法。刘禅虽不明就里,却叫太后耳濡目染,自幼由太后抱在怀里时便时常见他以木棍摆弄阵图,与司马懿之图竟有七八分相似,当即兴味大发,连道:“仲达还有什么花样,尽使出来罢,朕看着喜欢。” 

司马懿便抱拳道:“蒙当朝太后懿德照沐,罪臣曾有幸见太后布过此阵。当初罪臣与太后有三斗阵:一为木门道相持,太后依古之阵法鱼丽形制加以创作,如游鱼戏水,穿行窄谷竟丝毫不觉滞缓,终击杀伪魏张郃;二为渭水拮抗,太后以八卦阵法破罪臣混元阵法,令罪臣手下三将倮身受缚而出;三为宛洛攻防,罪臣苦思经年终于想出破解八卦阵之法,然太后又为之一变,使八卦临阵转为两仪,相生相合,破阵无止境也。现下罪臣展示给陛下的,正是这八卦阵。” 

他款款说来,仿佛旧景重现。刘禅对他二人相斗事虽略知一二,毕竟道听途说,不如司马懿亲临叙述;如今听他一番讲解,刘禅喜得整个人都抖擞起来:“不知道这阵法有何奥妙?还望爱卿赐教一二。” 

那司马懿便道:“八阵为古法,太后得其意而衍其形,与阴符之术并用,是以与古法又有不同。需知一阵或仅百余人即可维系,或动辄数万之众,若要使之完全发挥,非十万大军编制不可。虽然数目庞大,但万变不离其宗,一言蔽之,只三奇、八门、六甲而已。三奇合日月星方位,围天地阴阳于正中;八门为休生伤杜景惊死开,踞四方以拱三奇;最后是以八卦数藏六甲于六仪当中。里外共是四层,而用于军阵,还可依人数增长,又在当中变化出九星九神九宫来。此阵术相互照应,外围极其牢固,而敌军一旦陷入阵内,必因受对方牵制而被逐一击杀。”又举了八阵如何配合八门开阖,那乾位当自强行健,坤位则博而载物,震位往来疾厉,巽位神行若风,坎位陷敌于水,离位缭乱似火,艮位自不动如山,兑位却缓而围之,端的是繁复无比,极尽变化。 

刘禅只顾听他一席谈,却不知入夜已深,宫人出入添烛两次,见陛下凝神细听,皆是不敢打扰。 

那面曹丕父子着人打探数次,先是回话司马懿衣冠不整便出了掖庭,曹丕扪胸而叹,曹叡苦劝父亲莫慌,又叫人再去查看消息;稍时即传刘禅甚喜司马懿,留他洽谈,父子两人方舒了口气;继而内侍请昭仪和八子早些休息,陛下那边给司马懿说得兴起,只怕会彻夜长谈,曹丕这才大喜过望,褪了衣衫躺在榻上,却哪里睡得着?只与曹叡两相抵足,也是说了一夜闲话。 

斗懿、丕叡四人皆是各自未眠,不想孙权倒是睡得死沉。他与陆逊指天跺地,狠狠咒骂毕曹氏一系之后,折腾到腮帮子连着胳膊疼,只累得倒榻便睡。陆逊知孙权是个心大的,也就由他去了,自己撑着案几,命人往刘禅寝宫探了三次,终于捱不过,就着混沌样的烛火靠几子架台睡去了。 

这刘禅却把孙曹都忘记一般,连续几日都与司马懿在一处厮混。原本曹丕寄望于进献司马懿而取悦刘禅,未料刘禅得了新欢,那仲达竟好似没有自己这个旧主,提都不向刘禅提他一句。曹丕本就患有旧疾,经此一事遂又复发,曹叡整日里只管伺候曹丕服药,也暂时休了与孙权抢夺之意。 

孙权知道司马懿情状后,却不忙嗟叹自己失宠,反而是大感宽慰,无事时便同陆逊一道嘲笑曹丕。他搜罗美人讫毕,向刘禅呈上一道奏章,先恭喜陛下新纳妃嫔,又献上自己在江南寻得若干佳丽,以那朱然为首,一并入宫伺候陛下。刘禅喜孙权体贴,竟复召孙权入见,孙权得了令,愈发眉飞色舞,一早就好整以暇来问陛下安。 

却说孙权一路上看见重甲拱卫,自正门往大殿一色的铁甲弓弩,又都团牌披发,容色甚异。孙权认得这是太后麾下劲旅无当飞军,暗自揣摩:“怎的太后不在中原整顿,竟回成都来了?”行至殿外,却见邓芝与马忠一干将领于殿内待命,心下又是一奇。再往内走一箭射程,这就到了内宫,原来天下方平,季汉于洛阳新建宫城,成都旧址便一切从先,是以并未扩建,略显局促;他孙权所居之所却离内宫甚远,只辟了一处别院,原是待正式受封后同刘禅一道迁往洛阳,此乃后话暂且不表。 

进得皇帝寝宫,先闻见一股椒兰甜香。他接连几日不能得见陛下,而今故地重游,免不了一番唏嘘,正自感怀,只见刘禅身旁多了两人,那布衣荆钗的该是司马懿,另一个却轻装束发,好个神采奕奕的美青年。孙权怔住片刻,俯身叩拜。 

刘禅笑道:“仲谋快来,朕带你见过仲达。” 

他眼光灼灼,言罢却又转向那青年,将手头一对玉鱼搁架子上。 

“伯约,太后在那边可还安好?” 

此人竟是大将军姜维,孙权知他是刘禅夸口过一等一的才俊,又深为太后所喜,常伴身边,予掌军中大权,这次却不知何故归返。只听他答道:“陛下挂心,先生身子康泰,只是近月食少事烦,略有些清减。”见刘禅担忧,又道:“臣自颍川往来,偶遇异士管辂,得此人卜算一卦,说起我朝数年间之运势,特作图纹。臣今回朝觐见,便将之一并呈与陛下。” 

他从一方匣子内取出枚铜片,背后贴着个龟甲,上头嵌有螺钿镶成的北斗七星,铜片面上则书“四象”两个鎏金小字。刘禅尚自疑惑,司马懿却已先拊袖微笑,正是: 

斗转乾坤八阵中,尽起阴阳造化功。 

从来幼麟老雏凤,始教冢虎见卧龙。 

要知管辂所占究竟为何象,而曹丕病情又将如何,且看下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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