忧郁的辛德利亚政务官

运去英雄不自由

第五回 探肺腑煮清茗一时作雾 针膏肓焚药石两处生烟

上回讲到刘禅与司马懿一见如故,又召孙权相见,正撞见姜维归来。那姜维何故班师回成都、管辂所给之图有何寓意,暂不表他,单说司马懿见此图心下会意,却要等姜维先行道来。 

谁知姜维亦是个多心的,他看司马懿与孙权二人在侧,既要炫耀国势鼎盛,又不能全把天机和盘托出,只说四象意为四方归依,七星则寓示北方太平,当应在鲜卑作乱事上。 

司马懿虽不以为然,仍暗许姜维年少有为,不愧为太后器重之人。姜维与刘禅寒暄几句,又说今日两位嫔妃在,不当继续打搅雅兴,自己在蜀中停歇一月,刘禅若想招他问话可再挑时日,拜毕自往前殿去了。孙权原本无事,见刘禅对自己进献宫人颇为得心,还赏了司马懿较伶俐的几个随侍左右,心下稍安,不一时亦辞去了。 

斗懿二人枯坐片刻,却是各有计较。刘禅想的是丕权两人相持不下,今司马懿异军突起,要使他两个各自满意,未尝不可令仲达暗自丰满羽翼,终成鼎立之势;司马懿却满心都是姜维所示之谶语:那四象本是龙虎雀龟四个方位,又可分别对应二十八星宿,其中玄武斗宿为北斗所压,以致龟蛇位不显,中宫麒麟位北移,由此只剩下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黄麟拱卫,北斗自然意指刘禅,另四象该分别是东之卧龙,西之冢虎,南之凤雏,北之幼麟也,其余不谈,冢虎正是自己的号,而今四象齐聚,合当有所指代。 

他尚在寻思,刘禅却先发话道:“相父在南中时曾种了些茶叶,那里地处湿热,日光和煦,煮出来的茶水浓香馥郁,朕可命人烹上一壶,与爱卿共享如何?”司马懿忙不迭谢过,刘禅于是传唤宫人焙得鲜茶端上。他用来煮茶的水乃是往年所存雨雪,呈上时还沸腾不止,使得室内顿时烟雾弥漫,茶气将瑞脑幽香冲得退让三分。 

那分茶所用器具却甚是别致,柄口皆雕上鱼形,并同茶碗茶盖也悉做鱼戏水状,又见刘禅时常把弄一双玉鱼,司马懿笑道:“陛下爱鱼?” 

刘禅抚过勺上小鱼:“都是相父的旧物。” 

“没想到太后虽已年过不惑,却也雅趣不减。” 

刘禅摇头道:“相父自己是不用的,他连自家池中的锦鲤也都换成了水龟哩。” 

司马懿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,他想了想说道:“陛下不知,罪臣次子昭儿亦喜爱奇巧玩意,眼下他也在掖庭待命,陛下若有兴致,不妨将他接来,与罪臣一道侍奉陛下。” 

刘禅正欲说话,却有内侍来报,说是曹昭仪疾病不起,请陛下速调医官诊治。刘禅不悦道:“子桓分明是装病唬朕,想让朕去看他哪。” 

司马懿却道:“回陛下,罪臣曾侍候过曹昭仪,他的确身有顽疾,每逢入秋便会发作,请陛下为昭仪计,派太医为其调养。”说罢伏在地上,恭恭敬敬嗑了一个头。 

刘禅正和司马懿打得火热,如何经得住他这般长跪,连忙道:“仲达快起,朕叫人前去看视子桓便是。”一面命少府太医令拨出三名医官,飞星似的往曹丕处去了。这曹丕素来心计阴沉,他不去住刘禅给他辟好的宫外小院,却借口走动不便与曹叡一道挤在宫中西北角落,是以比孙权离内宫反而更近。这其中还有个缘故,因那孙权先前谄媚刘禅,兼之又是主动请降,是以东吴旧臣多在孙权手下为婢,人满为患,自是不能长住宫中;而曹丕之下一干臣僚却是战败被俘,自曹爽以下皆充掖庭,曹丕几近孑然一身,要进献美人远不如孙权之便,看官知晓这一关节,前文里曹丕因孙权得宠而司马懿托病不出,竟致苦恨忧忿,也就毋须多解。 

这边刘禅仍与司马懿喝茶,哪里知道司马懿已暗自心神不宁起来。他久为曹丕袍下之臣,被刘禅掳去之后虽不愿再受制于曹丕,却也并不想他一病不起。曹丕由季节更迭易起哮症,但逢不顺,诸事郁结胸中,更是病上加病。曹丕受封魏王太子那日,正好夜里司马懿进来服侍,只看见曹丕伏榻上扪住心口,吐得一地是血,慌得那司马懿一面赶忙传唤医官,一面痛骂仆婢伺候不周,七手八脚地扎针服药,好容易缓过气来,他司马懿给药碗里雾气一冲,这才醒过来半张脸上都是泪。 

刘禅看见司马懿茶碗四周溅了一圈水,笑道:“仲达怎地连个茶匙都握不稳?” 

司马懿拜道:“罪臣是在想,今夷狄滋事,为何大将军不在中原待命,却忽然回蜀中呢?” 

刘禅怔了片刻:“朕也倒想问他打什么主意呢,伯约这人向来利落,他拿定的事也就相父能过问,除朕以外别人又是一概管不了的,赶明天朕还要再召他问清楚哪。” 

他所说并非没有道理,朝中大小事尚且不决于他,何况迢迢千里外的戎武调遣。他只道如无太后首肯,姜维自然也不能带马忠等回来,以太后行事之缜密,其中必有重大缘故;又不见王平张嶷,便知北方有他二人护卫,大可无忧。 

饮毕茶水,刘禅许了司马懿一个七子位,派自己常用宫人六名贴身服侍,又拨了孙权所献两名吴人同去照料,令司马懿暂住南院。那司马懿见侍从打整卧房,自己则使人去曹丕处探消息,一面拉了那两名吴人说话。他见一人姿容挺拔好比青山远黛,另一人则羊脂玉样的聪明剔透,一时兴起揽过他俩问了名姓。先头那个答自己叫做鲁淑,是已故吴臣鲁肃之子;顶漂亮那人却朝着他重重下拜:“只求七子再见到陛下时,向陛下提及奴婢,并请陛下将奴婢情状告知奴婢叔父。” 

司马懿奇道:“你叔父是谁?” 

那人泣道:“正是当朝太后——琅琊诸葛氏是也。” 

原来他竟是太后亲侄诸葛恪,本来颇得孙权爱幸,哪想孙权失势后,连着他也一齐扫进了旮旯角。偏叫他生了颗比天高的心,不耐每日与下等奴仆共事,夜里只是和着一手的渣灰啼哭。如今得了服侍司马懿的机会,知他在刘禅面前正承宠,且和叔父有旧,自己翻身有望,此等机缘岂能轻易放过? 

司马懿如何应付姑且后话,先说曹丕这边,他自上次赋诗后便受了凉,兼之抑郁少食,又值秋至,发起病来有如山倒。曹叡眼见着药剂连日里灌下去,曹丕却益发消瘦,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这天见朝廷终于派来医官,便抓住根稻草也似,连天价的恳求他几个救好父亲。 

为首的太医瞧了瞧气色,心下已有了分寸,向曹叡微微一鞠:“昭仪之病是累年旧疾,治愈虽易,根治却难,皆因以往不注重调理故;现下又多积虑,玉体羸弱,以致沉疴不起。” 

曹叡急道:“可还能够救治?” 

“八子还请放心,既然昭仪已归于陛下,自可静心休息,全力补养。下官当以祛湿化痰之剂疏导其体内郁气,后配补体益阳及对症之药,再加上药膳悉心安养半年,有望大好,又半年,即可痊愈。” 

一番话说得曹叡转悲为喜,连连道谢。那医官草了个去瘀顺气的引子,先送去药房煎制,余下两人则取出砭石药物等,不一时,屋里尽是艾草灸焚的烟气。 

与曹丕遥遥相对以南处,这时却也满室异香,司马懿屏退宫人,静立一旁,看那药壶热腾腾出着气儿,心上似也给掀了条口子,一腔情绪呲喇喇的往外冒。正是: 

天潢倾覆事难追,玉牒敝帚落宫闱。 

温存新药即附子,遥忆旧都是当归。 

要知端的,下回分解。

评论(26)

热度(448)

  1. 共1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