忧郁的辛德利亚政务官

运去英雄不自由

第八回 姜伯约奉命掖庭拷曹爽 吴季重承宠东宫诈朱然

且说那孙权见庭院桂发,摘取些许,令手下步骘等人洗净,又以吴中针织锦袋装载花朵,做成七只香囊,欲献刘禅。他见陆逊误举诸葛恪,又知司马懿颇得刘禅欢心,连忙找了个理由求见陛下,以固荣宠。刘禅听孙权又来献礼,与姜维俱是心下明了,这便宣他觐见。当是时,孙权着一身锦缎,除陆逊外,尚有两人跟随。待呈上香囊,端的光华耀目,但见:图成五岳,绣万国黼黻为一锦;气吞三才,集百代精工于千丝。落霞出流彩,惭闭汉宫月;晓风添馥郁,羞煞九州花。

刘禅甚喜,当即赐了姜维两个,自己留下三个,剩下两个各自赐给随侍孙权那两人,又留孙陆吃茶,孙权只朝刘禅盈盈一拜:“臣妾谢陛下恩,然陛下与大将军相聚不易,臣妾今次擅自打搅已是失礼,若再贪图陛下照拂,岂非太不识趣?”

刘禅笑道:“仲谋什么时候这样自谦了?也罢,你与鹿弟各自休息,朕同伯约寒暄了这一回,过几日便再宣你。”

孙权暗喜,说道:“臣妾除香囊外,尚有两名旧吴异人欲献陛下,以期陛下开怀。”

刘禅将玉鱼索子跟香囊穗子绑在一块,斜斜瞥了眼那两个立在一旁待命的吴人,只见一个圆脸削肩,一个广额方颐,顿时来了兴趣:“你们叫什么名字呀?”

孙权示意他两个上前,自己却往刘禅身侧一坐:“陛下可知吴地风物养人,尤以杂艺称绝。旧时臣妾治下,皇象之书法、曹不兴之画、严武之弈技、郑妪之算相、吴范之候物、赵达之算术、宋寿之解梦、刘敦之天文,并称‘吴中八绝’,臣妾今日所进,乃是八绝中的曹宋二人。”那两人应声趋前,再向刘禅行了跪拜礼,孙权续道:“宋寿占梦,百不失一,可试为陛下解读一二,又可解乏后宫他人;曹不兴善画,昔年曾为臣妾画屏风一盏,因不慎落墨,却将那墨点绘作只苍蝇,以致臣妾误以为真,竟径自去撵呢。”

刘禅大笑:“仲谋惯会说笑,世上岂有画师以假乱真至此?”孙权道:“陛下有所不知,这曹不兴有出神入化的能耐,尤工人物造像,画龙亦是一绝。”刘禅听罢转头挑眉道:“噢?你会画龙?”孙权忙道:“陛下如有兴味,可摆笔墨,令他当场画来。”刘禅扬了扬手:“诶,没那么见外,朕都信你。仲谋如无他事,这便可以告退了。”

孙权携着陆逊一拜:“如他不称陛下心意,陛下可知会臣妾,臣妾必重责这曹氏儿。”刘禅知他意有所指,不觉好笑,只与姜维对视一眼,但让孙权去了。

那宋寿受刘禅安排,往南院住了,却独留下曹不兴。待姜维辞去后,刘禅拉着曹不兴坐在榻上,那曹不兴也不忌讳,直往一旁坐了,拜道:“陛下适才问微臣画龙?”

刘禅笑道:“正是呢,眼下朕有个心愿要了,还请卿为朕担待哩。”

曹不兴道:“不敢当,陛下只管吩咐便是。”

刘禅起去身来,却是从瓷瓶内取出一幅空白卷轴:“朕要你在这上面为朕画上条龙。”曹不兴小心翼翼接过卷轴,诸般爱惜熨帖,说道:“微臣必为陛下尽心竭力,当作飞龙在天。”

刘禅却说:“朕不要这龙飞着。”隔了片刻又道:“朕要他——潜龙,勿用。”

这曹不兴自领命去了不提,再说先前姜维因故外出,原来他近日去了几次掖庭,于诸葛瑾去向上有所收获,嘱了属下各自查访,这便要往孙权处再探些情况。那孙权甫回房中,见姜维来寻他,摆好了架势与陆逊同迎,只说自己也不知道子瑜缘何与司马师一道失踪,大将军可去掖庭再问司马昭投吴详情。他看姜维腰带上挂了个自己进献的香囊,心里十分得意,自以为拉拢到姜维这般炙手可热的人物。

姜维辞了孙权后却转而去了司马懿那里,司马懿便令屋内宫人都出去备茶,他独与姜维讲话,先把长子为何投奔诸葛瑾事细说了,又夸姜维腰上锦囊好看。姜维解了香囊递去,笑道:“陛下赐了我两个,七子喜欢,留下这个平日里把玩也未尝不可。”

司马懿心念微动,忽然跪地:“懿有一事斗胆求于大将军:我这里有两个吴地宫人,平日使得不太利索,究竟不如陛下贴身拨来的那几人尽心,懿想的是……大将军能否在陛下那里美言几句,将这两人替走?”那诸葛恪正端了果品来,听见这话怔在门外,只听姜维答道:“我自会省得。陛下天威所至,自有他的道理,七子勿要多想。”他起身要走,司马懿遂将那物事还与姜维,称自己不敢平白受他赠礼,姜维也不与他推脱,接了香囊原处别好,转头已出了外门。

诸葛恪瞧见姜维走得没了影,这才踽踽踱进来,司马懿眼皮也不抬:“都听见啦?”诸葛恪不置可否,司马懿便招手道:“你过来。”一面将手掌伸到诸葛恪鼻底,诸葛恪道:“这是大将军身上的桂花香。”

司马懿道:“那香囊料子绣工皆是吴中所产,想你心里也明白。如今孙权已盯上姜维这靠山,自然还会再去拉拢别的重臣。你要想有出头机会,当下须先示弱于孙权,万不可妄动,否则便是过早给自己树敌。况且你父亲至今未有消息,你那叔父又远在洛阳,若是孙权这就想找个名目先治了你,又有谁能保你平安无恙?”

诸葛恪听这一席话心里虽不受用,也不得不点头称是。司马懿又道:“如今我把话传给大将军,他不会去陛下跟前说事,却会把意思带到孙权那里,让孙权知道你我绝无与他为敌之念。元逊哪,可知道如今还有谁既能够遏制孙权势头,又能使孙权腾出些心思少去顾忌你?”

诸葛恪略一思想,沉声道:“三日后,奴婢又该给曹昭仪送药了。”司马懿一笑,将果盘内的葡萄吃尽。

话分两头,姜维各自探了孙权和司马懿后,继而再转去掖庭方向。他行走处带起一阵香风,使禁宫冷苑也添上分妖冶气来,到宫门外,先把那司马昭传来。司马昭久处囹圄之地,容色憔悴,外衣浆洗得发白,一张脸倒是保养得甚好。他伏地道:“罪臣所知道的,已悉数告知大将军,不知大将军还有什么话想询问罪臣?”

姜维先不答话,只带了十来个亲卫,径直入内搜查。他见司马昭等一干人惊愕,说道:“我从孙昭仪与司马七子处又分别问了情况,大致与你说的不差,不过我这次找你,是在外边得到了个消息,还是想请你做个见证。”

司马昭略有些惶恐:“大将军尽管吩咐,罪臣但肝脑涂地以为大将军所驱驰。”

姜维抬手道:“不必不必,你且看着便是。”

片刻之后,有亲卫来回禀,说是庭院泥土有翻新痕迹,此外更在司马昭枕底搜得香袋儿一个,呈上来一看,却是孙权进献的桂花香囊。姜维大觉意外,一摸身上,另一只香囊果然不翼而飞。

他尚未开口,司马昭已唬得连忙拜道:“大将军明察,罪臣万不敢盗窃大将军之物,若果真前次不慎丢失锦囊,罪臣必即时求侍卫还与将军。”

姜维接过那香囊轻轻一抛:“不干你事,这玩物我也是今日才受赐于陛下,自然不能昨天就丢在这里,只是……”他凑近了些又道:“如不是我自己走失,便是外头有人乘我不备捡了去。掖庭封闭之地,诸人不得擅自出入,私藏香囊之人,其外必有内应。”

司马昭只不迭摇头道:“罪臣不知。”姜维便喝令:“把那曹爽并吴质押来。”原来掖庭拥挤,司马昭与吴质同住一室。那吴质言行素来嚣张,司马昭甚为厌恶,却和隔壁曹爽私自换了位置,每晚只不与吴质一处。姜维前次巡查,司马昭为邀功计,知无不言,遂把此事也供认给了姜维。

那曹爽尚在浣衣,吴质正与个亲卫搭话,两人一齐押往姜维处,皆是惊骇非常。姜维把丢香囊那话说了,两人俱道:“罪臣适才一直在外劳作,未回卧房。”

姜维走近些说:“不然,这香囊芬芳扑鼻,但凡沾染必留下气味。”他转头只看向曹爽:“你看见我带人往这边来了,连忙到洗衣池换洗衣物,把这手上身上的味道都洗去了,我便闻不出来。好个曹昭伯,外有人无事献殷勤,内有贼预先报信,消息好不灵通。”

那曹爽大惊失色,叫道:“大将军明鉴,罪臣要那香囊袋作何用哪?”他只高呼冤枉,姜维径不理睬,令手下将曹爽扣了,又把吴质带去随同问话,临出门却把个司马昭望上一眼,只使他无故觉得忐忑,似是那眼底另有深意。

那吴质本多诡诈,见逃不过审讯,又不想同曹爽一道蒙冤,听姜维说东西是刘禅所赐,索性求见陛下,要当面和他对证清楚。姜维道:“你见陛下可以,但不得造次,子长告我说你为人跋扈,且把你那轻狂样在陛下跟前收收。”吴质一溜儿地答应下来,到得刘禅宫中,姜维先把丢香囊一事说了,刘禅笑道:“既然伯约已拿住曹爽,可慢些拷问,斟酌训罚,但听卿便。”

吴质见了刘禅,哪里还矜持得住,连连跌拜地上,宛如失足。刘禅奇道:“你这是作何?”吴质忙道:“陛下仪容伟美,罪臣为天威震慑,不能自持,于是跌倒。”

刘禅见此人有些意思,向姜维问及他身世,姜维便说:“这人是吴质吴季重,早些时候在曹丕那里持假节做侍中,同司马懿等人并称曹丕手下‘四友’。四人中,除司马懿拟定位分为七子、朱铄已亡故外,他和陈群都关在掖庭。”

刘禅点头道:“朕正要为子桓调几个宫人服侍,便叫他与朱然同去北院,也让子桓有个照应。”

吴质心下狂喜,遂向刘禅荐了陈群,一并入了曹丕处名籍。他知朱然为孙权爪牙,却也盘算着先发制人,一来便要和陈群遥相呼应,两路合围,有道是:

弄假需将花代叶,乱真也以碧偷朱。

拖肠鼠分祸福判,曳尾龟同泾渭途。

毕竟吴质所谋何计,姜维又何故硬要扣压曹爽,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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