忧郁的辛德利亚政务官

运去英雄不自由

第二十五回 发微八剑秦论往来获赐 解魅五石陆逊先发制人

且说司马懿去了不多时,果然刘禅着人来查看司马懿所用饵料。黄皓牢记着司马懿吩咐,将余下食材尽数捡出,只说道:“充依乃是冬至那天送的糕饼,距现在也快半月了,当天后宫交游者众,曹爽他们如何就咬定自己是给充依的东西吃坏的?充依多谨慎的人,天上落个雀儿下来,还惮着不定是陛下养的,不敢去赶它呢。若你们不信,只教人拿了馅料去验便是。”一面捡了块饵料往嘴里一扔,津津有味地吮起来。

来问话的却是廖立,他因不甘就此沦落,急着要在刘禅面前表功,遂自请来查清此事。他斜了黄皓一眼,笑道:“这话哪里说起,黄宫人被侍中禁足整整一月,恰是错过了宫中贺冬礼,又怎么知道司马充依近来诸般动作呢?”

黄皓听他揭自己疮疤,直气得牙根发痒,心里暗骂:“你这个嚼烂了舌头让人嫌的掖庭罪人,只配给太后明着一顿数落的老蠹,有何脸面取笑我!陛下可怜你才赦你出来威风,你倒把自己当块宝了。”嘴上却说:“我自是不能给充依说话的,只把他做糕饼的东西拿出来,你可要吃吃看?”说罢更把饵料往廖立眼前一推,但见灰扑扑的一团,隐约有股子清香。

廖立朝左右使个眼色,将那馅料接了,又说:“我自会去回了陛下,你自己可仔细些,别又干点甚么惹陛下生气的事来,若再给禁足,连你这次说的话也不作数了。”黄皓只是应着,一路把廖立送出门,又立在花台旁远远望着他走远了,这才呸的一声,骂道:“没眼色的饶舌精,日后待我在陛下那儿发达了,你才知道我的厉害呢。”

他自回房赌了一回气不提。却说刘禅听闻曹爽几个身上不舒坦,欲过去看望,姜维说道:“陛下可记得臣与你说过的客商秦论?他业经建业北去见过丞相,前日方到都中,正要来宫里拜见陛下,现由大鸿胪引去栖在驿馆,陛下可宣他即刻来见。”刘禅知道姜维话里暗藏锋机,以目示之,姜维遂伏身道:“此事蹊跷,拜冬时连我在内,不知有几家送食,他岂能一口指认是司马懿的东西出了问题?况且现下已是十二月初,若果真与他那处的糕饼做了手脚,断不会隔了这许多日才发作。如此只让臣自与公琰过去便是。”

刘禅点头称是,遂派廖立先去应钟楼查探,又传了司马懿与姜维同去,他好留诸葛恪多叙几句。诸葛恪因说:“陛下先传秦论觐见也不迟。”刘禅笑道:“怎的你才得了印绶,便要摆足将军架子了?”又望着他出了会神,说道:“元逊,元逊,朕能叫你表兄么?”

诸葛恪忙道:“臣当是知道陛下心意,倘陛下喜欢,私下里便这样叫罢。”刘禅笑道:“朕自然省得。”遂宣了秦论,又与诸葛恪闲话道:“据说那大秦远在数千里外,乃环海而居,筑石为城,金银物产俱与中原相异。先有汉使甘英西去,终以路途遥远作罢;其后数年,大秦使者亲至洛阳,又一甲子,其国王亦遣使来朝;再后来即是使团与大汉互通风物事。表兄你说,这该是第几次了?”

诸葛恪道:“臣在丹阳平贼时,曾打听到那客商二三消息。他此次过来带了若干珠璧缕罽之属,据说其中异宝已先献了洛阳宫廷,陛下早晚可以看到。这大秦与大汉隔着千里荒漠,往来一次极是不易,秦论乃是走海路去了交州,却和以往不同些。陛下若有意,当多问他海上交通事,也好使叔父扶持的蜀中锦缎真正行于天下。”刘禅甚是喜欢,愈发以诸葛恪为重。

稍时,外头报秦论来见,刘禅乃说:“他赶得可真是快呢。”诸葛恪笑道:“想是他在外头等了许多时候了,陛下一召,即刻便至。”刘禅遂命他进来,因见那秦论体格与常人无异,惟眉目较汉人更深些,略有些失望,只问了路上见闻及所带货物。秦论在汉地已停留半年,粗通些逢迎官话,磕磕绊绊也说不清楚,刘禅便赐座给他,又令黄门捧来纸笔,讲到不甚明了处可作图示意。

秦论先便使随行八人各捧了一只木箱,要将随身珍宝各捡一项献与刘禅。那箱子一尺见方,边上缀着奇异纹饰,内侍略作清点,把名目单子呈给刘禅。刘禅“咦”的一声,探身看去,只见自西往东,依次是夜光璧、琉璃珠、金缕绣、百锦罽、琅玕贝、骇鸡犀、白马鬣、火浣布八种,因想起当日与姜维蒋琬议论事,心下欢喜,笑道:“这当中有一半朕却是从没见过的。”一面招呼左右去抬赏赐来。秦论道:“臣入见贵朝太后时已获赐,所得颇丰,因此毋须陛下再赏。”

刘禅说道:“你来我汉域也有大半年了罢,之前可总在东南沿海走动?”秦论遂道:“臣自交趾上岸,因当地人引荐,先去了建业。时无舟楫之便,故逗留许久。”刘禅点头,忽然转去与诸葛恪道:“朕见了秦氏珍宝,甚是喜欢。我手上珍玩不多,或藏于秘府,由侍中董允保管,平时也不大拿出来。眼下只得一物是就近的,也可取出来与你几个看看。”一边有黄门附耳说:“陛下可是指的那先帝遗物?”刘禅略一思忖,向着身边内侍吩咐几句,令他先下去取了转来。

这秦论口齿不甚利索,但凡长句,都由身边随从转达。那随从是他途经会稽时郡守配送的,此人因祖上引荐过大秦使者,略通当地情形,故做了回特使,秦论与太后交际亦多由这人经手。他且向刘禅呈了太后赏赐诸物名目,刘禅因看见有阴阳鱼一类,奇道:“相父身边向来无鱼形玩物,何时又弄了这些过来?”

特使因说道:“此是力微进贡的鲜卑红石,因状貌类鱼,故底下工匠依据色形打造出几对石鱼来。”刘禅道:“我料该是如此。”又向诸葛恪笑道:“公琰也有副用阴阳鱼石头做成的棋子,改日朕定叫他拿来与你过目。”说罢往诸葛恪腰上系着的玉鱼一握,甚为满意。

说话间内侍已抬来刘禅交代之物,却是一副玉制兰锜,碧油油的煞是剔透,上面又横着把剑。刘禅笑道:“此乃先帝赠我宝剑,一直放在卧房里,先前父皇在时,令朕跟着赵将军学剑,也略会些招式,只是近年来生疏了。”

秦论眼里望见那剑架,面上一滞,遂说:“陛下这把剑,臣在太后那里也见过一模一样的,可是中原人所说的‘鸳鸯剑’?”刘禅一笑:“你说的可是双股剑?那是先帝旧时佩剑,后来都扔进火里,再加以生铁,着巧匠重铸了八把宝剑,一把自己留用,一把与了朕,一把赐了相父。另五把则分赐给顺平赵皇后、关壮缪侯、张桓侯及朕两个弟弟。”

秦论听得有趣,又问了几把剑各自去处,刘禅因说:“其中两把你也是看见了,先帝那把供奉在太庙里,赵将军的随他一道葬进了惠陵;惜乎关将军那把失落在了荆州,张将军的也在他遇害后不见踪影。朕那永理二弟倒都随身带着,只尚未加冠,不便出来招摇。你若多待些时日,待开年大祭,便可与他二人照个面了。”

秦论一面点头,一面朝特使看一眼,那特使会意,即上前拜道:“陛下许久不见太后,于这宝剑身上却有一处不知道的。下官护送秦氏入京后,得幸与太后身边亲信闲叙几句,他便将那段秘闻说给了下官。”

刘禅也来了兴致:“卿说的亲信是魏文长还是马幼常?——你到那会文长该正在东南平乱,想来当是幼常了。”特使道:“陛下英明。”刘禅道:“你少拿这套诓我。幼常讲了甚么秘闻,只管说与朕便是。”特使如何不躬身听命?只将酒斟来奉给刘禅,他好细细说来。

那马幼常名叫马谡,本是太后极喜欢的人,在朝中亦颇有些头面。他晚上留秦论几个吃了些饭菜,因见秦论谈及太后赏赐,言语中对太后佩剑有些喜欢,遂乘着饱意,拢了他等往席后一靠:“尔等可知道丞相佩剑典出何故哪?”这马谡两眼先在周围人身上晃荡一圈,见他几个尚在迷惘,方道:“丞相之剑名曰‘章武’,与陛下佩剑刻字却是不同的。陛下剑上有‘建兴’二字,是建兴元年九月丞相亲手所斫,梁王鲁王剑上亦有建兴字样。”秦论只听得云里雾里,那特使却省得章武建兴各自是先帝和刘禅朝年号。

马谡又说:“要说丞相书法也是顶有风骨的,先帝铸剑在建安年间,其时陛下年纪尚幼,先只赐了三位将军各自一把,令丞相斫上‘建安’篆字,此三者即名建安三剑;后数年,先帝辞世,以余下三把留与陛下及梁鲁二王,丞相又以‘建兴’凿之,是名建兴三剑也。尔可知道先帝之剑又叫做甚么?”

余人只作不知,马谡颇有些得意,遂道:“和丞相一样,也是‘章武’,此为先帝承继汉统后所刻,与丞相一人一把,这便是章武双剑了。”特使因笑道:“帝后复汉,同持章武剑;三位将军襄先帝大业于建安年中,故使建安剑;陛下改元建兴,当配建兴剑——这可有甚么稀奇的?”

马谡笑道:“你那秦兄只得了太后所赐石鱼,便喜欢得很了,可知道先帝除铸剑外,尚给每把剑配了只玉鱼,内承太后机关巧思,一共八个,个个比先头那石鱼更加精致?”

特使将马谡此话尽数转述刘禅,刘禅自然讶异不已,一面捏紧手里那对玉鱼,又与诸葛恪对视一眼:“朕只道那是相父留与朕的旧物,竟不知道还有这段由来?”特使忙道:“下官也是才听参军说起,至于那八只玉鱼,今日面圣,方知道其形制究竟。”刘禅便将自己一对玉鱼递与秦论等人,果见其精美绝伦,打磨细腻,中有机栝将之一分为二。刘禅心念一动,更向诸葛恪讨回那鱼,也分作两半,仔细看时,四面纹理投在当中转珠上,画出三道横线,中间满而两头虚断,恰成坎卦形状;又看自己那对,分别是三连及六段,乃是乾坤二爻。刘禅拍手道:“这可印证幼常的话了。这鱼本就应该是八只的,却不晓得是何缘故,相父传到朕手上时只剩下两个,昭伯又捡了一个,余下五个竟不知所踪。”

特使续道:“下官当时不明白参军意思,欲向他讨来一观,参军却说玉鱼早便遗失了,太后面上不说,实则深以为憾。”原来当时先帝邀工匠蒲元铸剑,采金牛山精铁,熔双股剑为八把三尺六寸长的宝剑,以黄金作格,又配以游鱼玉雕。那玉鱼分别对应八卦图像,除先帝与太后随身佩戴乾坤双鱼外,余下的皆与宝剑分作两边保管,只存在荆州府邸。后值关羽殒命,东郡陷落,那六只玉鱼便和关羽佩剑一起俱不知去向。

刘禅听特使提起蒲元其人,想着曹植当日所述武都蒲氏氐人事,一时意动,问道:“他是武都人罢?”话已出口,方觉突兀,又不好再说甚么。好在特使并不省得个中关节,且说:“下官只知他以铸剑有功,得为相府西曹掾,未问及其家乡身世。”

刘禅只是点头,诸葛恪在旁边看着,料刘禅未必都听进去了,遂解下玉佩,双手向刘禅奉上:“陛下既得玉鱼其三,何不张榜使人寻得余下五个?也好全先帝与太后之愿。更如建安二剑,先天下未定,无暇顾及,如今也可都寻了来,告关张二侯之灵。”刘禅笑道:“元逊道尽朕心意,只是乃父至今下落未明,朕只谓寻人事大,寻物事小,宜有先后。”诸葛恪听他提起父亲,神色微动,只垂下眼眸,刘禅便往诸葛恪手上悄悄一捏,一面着人引秦论去了。

那秦论意欲在中土再停留些时日,刘禅虑特使招待不周,恰诸葛恪平越时获黝歙短人,秦论观之大觉奇异,于是朝廷赐他男女各十服侍,使其与曹植比邻而居,他自是谢恩退去。

这诸葛恪亦为刘禅安置在宫外一处府宅之内,因尚需简修,这半月他遂与刘禅同住。姜维蒋琬已去了官署查探,诸葛恪便闲下来,去那府宅之外走动,不想正撞上陆逊。他先是一惊,随即省得自己已不是当初的吴人奴仆,于是放缓步子,冲陆逊摆出笑来:“伯言,咱们可是许久不见了。”

那边陆逊却打算去拜会他,恰得了这个机会,如何不就地施展开来?因笑道:“恭喜元逊了。”诸葛恪看陆逊容色依旧,已明白三分,先叹了口气,说道:“伯言这是何苦?我虽获朝廷任用,依然只得个虚职,诸事还需先受大将军指教,可是帮不得你的。”他这样说着,一面抖了抖衣襟,只令随从下去候他。陆逊知他有意在自己面前炫耀,兼有推脱之意,也不生气,只说:“元逊新宅当是陛下耗了心力的,可带我进去一观?”

诸葛恪不便推脱,又虑着自己还未见过府宅构造,于是吩咐了侍卫几句,领了陆逊去往宅中,说道:“陛下的意思是等同去了洛阳,再为恪置办新宅,是以成都这边只腾出一老臣旧居,让我暂住在里面,自是不能和昭仪所住的地方相比的,伯言可不要嫌弃了。”陆逊笑道:“你我也共事多年,尚还不了解彼此脾性么?更不必拿这些虚的搪塞我。”诸葛恪只笑了笑,也不再多说。

他两个沿着花园走了一圈,到得一处偏房歇息,陆逊远远望着随从退去置办杂物,掩了门,笑道:“咱们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人,我也不必和你绕弯子。如今元逊既已见用,想是志向不仅于此的。若得在朝廷立足,尚需有人支撑,太后自是不忙指望的,曹爽一行人蓄势待用,他等好权沽名,想必往后也与你抵牾,可不必虑着深交他们了。”诸葛恪往他身边一坐:“伯言便是想以孙昭仪之力助我扎稳脚跟,也不见得那么快的。”

陆逊笑道:“元逊考虑得当,原也不需我多说,只这朝中形势,逊还得再啰嗦几句:大将军提拔曹爽,原是为羁縻曹丕一干人,使之安心归附;可元逊经历不异给他当头一击,恰如春风化冰,那水流也是各自东西的。”诸葛恪把头一歪:“伯言的意思是曹爽未必与曹昭仪齐心了?他自和大将军交好,也还惦记着自己在朝廷的官位,自然是服大将军多过仰曹昭仪的。”他见陆逊笑意愈浓,把个话锋一转:“今早曹爽便说自己吃了司马氏送的东西不适,伯言想是也有些打算罢?”

陆逊因说:“他未必是真的不好,冬至那日后宫原本就相互送食,哪里还分得清谁吃了谁的东西,他只需寻个由头,探一探咱们口实。至于是司马氏也好,孙昭仪也好,俱是不要紧的。”一面说着,却从身上取下一盏酒并两只蠃杯,斟满了送去诸葛恪手边:“这酒是那日我酿剩下的,元逊可尝尝它好不好。”

诸葛恪隔着一张案子,闻到一股子香气,说道:“可是桂花酒罢?”便贴近唇边抿了一口,随即眉头一锁:“口味却如何来这等古怪?”陆逊噗嗤一声笑道:“你再吃吃看。”诸葛恪遂一口饮了,又回敬他一杯,眼见陆逊也将酒吃尽,方道:“伯言那日送去给他们吃的也是这桂酒?”

陆逊道:“酒是先前的酒,只是里头加了点东西。元逊可品出些究竟来了?”诸葛恪再往杯里嗅了嗅:“香气是醇,又有些燥味,想是浸了酒药?”陆逊道:“元逊好体察,我去曹爽处时受了他一包药物,据说能够入酒,于是添了少许在里头。”诸葛恪尚自不信,陆逊便取出身上小包依次展开,诸葛恪但见花花绿绿一片,讶然道:“这是何物?”

陆逊笑道:“你也别怕,我先头即试过它,那曹爽整日里想着姜伯约提他官位,可没有这闲心钻营药石脂膏。这是他手下一个叫何晏的后生给我的,一共五味,食用时拌在一起,叫做五石散。虽药性偏烈,只要每次不服它过量,过得一两个时辰,身上暖融融的却也好受。”

诸葛恪听他一讲,隐隐觉得自己也开始热起来,遂把外袍去了一半,说道:“这炭火未免烘得太旺了。”一转头却见陆逊正笑盈盈望着自己,香炉微熏下双颊泛红,倒有些过意不去,枯坐片刻,终于挤出话来:“伯言却认为他要探咱们甚么口实?”

陆逊眉目微阖,似是内里正融作一团,大冬天的颇是受用,半饷方把那五只布包就地排作一排,说道:“元逊且看,这红的一包便是他曹爽。此人平生最喜弄权,魏之倾覆,泰半由他,倘曹丕真与他清算起来,怕他也不讨好;他要是真有心打算,陛下赐你官爵后,他自会向大将军请功,再尽擢昔日自己手下可用之人,由是再不搭理曹丕。”他一面说着,一面将丹砂移往蠃杯旁。

诸葛恪酒劲上头,眼角染上桃花:“不错,那便如何?”陆逊又将装有慈石的那包移去丹砂对面:“这青紫的却是蒋济,他虽暂附曹爽,却与曹丕一系纠缠甚密,但凡曹爽不明面里反他曹丕,蒋济便仍然能够为曹丕驱驰于殿前。他又足智多谋,是个颇难伺候的人物,此次曹爽装病,多是他的主意。”

诸葛恪笑道:“伯言讲话有些意思,我初与大将军共事,倒没料曹爽他几个各有心思。”陆逊因说:“此间道理稍一思忖即可贯通,元逊久在宫里,如今出来担待朝政,也还需逐一摸它个清楚。”他言下之意即是诸葛恪还得靠自己扶持方能应对自如。

诸葛恪便朝那包白矾一努:“白的呢?”陆逊道:“那是夏侯玄。这人不得曹丕重用,与何晏倒是趣味相投,脱了曹爽单独出来更无气候。”诸葛恪于是笑着将白矾挪到丹砂旁边。

他二人方要继续论下去,诸葛恪却嗳的一声,扶着案几歪下去,陆逊忙去扶他,诸葛恪摆手道:“你这酒邪门得很,我也只吃了一口,便承不起了。”又道:“今日便罢了,容我修整好后,再听伯言高论。”陆逊笑说:“也是你初次服食,脏腑还未适应,故觉得四肢瘫软。”说话间将五小包重又揣好,见诸葛恪仍伏在地上,伸手要把他提上来,不意脚下轻浮,摔在诸葛恪身上,那酒也撒了大半。

陆逊忙格开诸葛恪,叫声“得罪”,那诸葛恪却不似有起身之意,整个软在地上,气息沾在陆逊颈间颇是滚烫。他先已去了外袍,与陆逊说话时又褪了层中衣,如今薄薄的一层衣物,又给酒水打湿,贴在胸口起伏可见。

他陆逊未免觉得难堪,勉力撑起身子,未料左手划空,正拂在诸葛恪下身,一时间僵在一处。蓦地炭块爆开,唬得两人都一哆嗦,陆逊这才从诸葛恪身上摸下来,去打整洒开的桂酒。诸葛恪看他动作,忽然悠悠开口,眼角弯了些许情绪:“恪只料那药是发散驱寒之物,不想竟也能助兴。”

陆逊一咬牙:“改天我问那何晏去。”原来他方才说自己业已试过那药,却是诓他诸葛恪的,自己竟也不知道那五石散劲力如此凶狠绵长,发作得又远比意料中的迅速,以致着了一道。门外侍卫但看陆逊灰着一张脸踉踉跄跄步出来,俱是惊异,再去瞧诸葛恪,更如浸酒芙蓉似的半倚着墙;待要细问,那诸葛恪只抬手道:“罢了罢了。”稍许,又自顾自低低说:“我得以入宫拜在司马氏名下,亦是承他伯言遴选罢?”

却说这边姜维蒋琬自去了将军署,一眼便看见曹爽立在门口,姜维将他一把挽了道:“外头冷,昭伯仔细凉了。”曹爽笑道:“听见伯约要过来,我便早早来候着了。”姜维把他上下打量几眼:“昭伯倒不像是身子不好的。”又说:“怎的不见太初等人?将他们一并唤来罢,再有哪里不好,也逐一问个明白。”曹爽忙说:“他几个都缩在里屋避风,你们随我过去便是。”一面领了姜蒋二人往里走,压在姜维耳边道:“我身上是没甚么异样的,因那天司马仲达送来的糕饼搁几子上没来得及吃,给他们分食了。除糕饼外,其余的均是我几人同享,这才疑心到他身上。”

未几,外头传司马懿已到,姜维朝蒋琬一笑,说道:“来得刚刚好。”正是:

更深夜漏几时休,总被流光偷。廊外七八雪点,吹落枕边愁。

持紫绶,去花裘,醉金瓯。巫山到处,乍暖还寒,雨散云收。

要知道后事,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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