忧郁的辛德利亚政务官

运去英雄不自由

第二十七回 剖时局议定前朝多用策 陈要害发难后宫数验毒

上回说那黄皓不见了玉鱼,又急又气,一时却也无可奈何,只得待司马懿回来再作打算;又转念想道:“他是要我多在内事上助他,却不是处处仰他主意,何不借此机会表现一番,也好给自己博个出路?”他既得司马懿撑腰,自然胆大不少,先连夜躺下了,只待天明再央那陈祗帮自己行遮掩之事,他好造个名目自去拜见刘禅。

司马懿这边却全不知道连环锁失窃一事,他与姜维闲叙为亲卫打断,倒是不急着把话说全,又见姜维起身后更无异样,不免啧啧称奇,始知其不愧得太后亲传。

那头医官先看视毕蒋琬及曹爽,乃明言二人啖食助长虚火之物过疾,且药以酒行,流遍周身,需喂些清粥淡水静养。姜维虽不似他两人症状强烈,到底也是服散不当,一面默默记下,又将医官引去西厢。

原来曹爽所以称司马懿糕饼不洁,确是因他自己弃之未用,而他人毕竟以食用司马懿之物始病,医官略一诊断,便知道蒋济等人实因食物致病,曹爽所言不虚。姜维尚以为司马懿要辩冤,遂宽他道:“仲达莫要慌乱,待廖立验过食材也不迟。”司马懿道:“大将军既然知道臣做事谨慎,臣何必多作辩解?那糕饼臣共做了五十个,除将军署外,曹昭仪与孙昭仪两宫亦有送去,同是一批做出来的,大将军既听臣陈说那物蒸制原理,便知道曹昭伯所言乃为不实之指。”

那姜维因惦念着司马懿所说管辂一事,好生看着医官备毕蒋济等人所需之药后,自去安顿了蒋琬曹爽,与他二人吃了些清热解毒之物,又吩咐几句,这才与他司马懿折去外头,且说:“我之前在将军署因公留宿时自有一间卧房,比这边清静许多,咱们便去那里絮叨罢。”司马懿连连应允,于是穿去前厅,那司马懿径去取走自己那付药酒,又将三只空杯收捡好,见姜维看他,因说道:“适才医官已疑他两人吃了助兴之物,这药石性情暴烈,宜掖藏干净,免得再生些事端。”

待回房坐定,司马懿便道:“大将军已听臣聒噪了四象说法,实为那管辂览毕四方情势后所作;他为人喜好虚妄夸大之词,又多含糊其辞,使人不明所指,倘其后事发,自有人发管辂卜语,附会于上,盖时人以为灵验。先他算死夏侯妙才,仅云一将当折耳,若死的是那张郃,乃至曹洪一类,也一并算在他头上么?”姜维乃道:“如你说来,他可是一无是处了?”

司马懿叹道:“也不尽其然的。譬如他所卜四象一卦,虽有故作晦涩之嫌,也是提请陛下当防四夷之变,旧臣之隙,国人之绊,无以一时安乐为逸。其所发警醒语,自是可以一观。”

姜维默默点头,却要看他如何把话圆下去。果听他续道:“臣与大将军的第二论,却正指妙才其子,夏侯霸也。如今曹昭伯借了将军名头,去掖庭起他的私人,以图再复昔日荣光,可能否如愿,尚非定数,连臣也知道此理,曹昭伯与他一干门客至于不查么?自然是互有计较的,至于他们各自心向何处,容臣斗胆一猜:这仲权竟是亲近臣一些的。”姜维便道:“我闻他与你曾经下属多有不合,以致在朝互相攻讦,几成死斗,仲达何来得这般肯定?”

司马懿笑道:“大将军可要知道,那夏侯仲权因为父仇不申,常常抑郁自责,可如今他已身为汉臣,更不得报复朝廷;诸事已定,又不欲其父泉下抱憾,自然要从亡国首恶上头追究,以为替代也。当时他因与郭淮争执,举臣罪状于曹昭仪,乃将臣自雍凉强行替下,如此反复,终成恶果,是以对曹昭伯另有一番看法。他既是如此,其余人又该作何想法?曹昭伯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,他实比周围人更需要仰仗朝廷扶持,同样也会倒向陛下。所以臣断言,掖庭出身之魏人,几无不倚朝廷为给养者,较之孙氏一支更能尽忠。”顿了片刻,又道:“正如臣之孑然无依,只一心为将军谋耳。”

他与姜维一来一去,话锋已由管辂之卜转到魏人之防,却始终不离本意,句句指在大汉万顷碧波所潜藏之暗礁上。姜维因又省起先前都中刺客之流言,更及搜检掖庭诸事,不由皱起眉头,遂说道:“仲达先在掖庭暂住,可有觉察到甚么古怪的地方?”

司马懿拜道:“这便是臣的第三论了。宫中朝上互相有无,看似错杂,一言蔽之,仍可以管辂四象说概括之。”姜维眼里到底泛起些波澜:“愿闻高论?”

这时候外头枭鸣一声,两人才省得夜已深了,司马懿便把那药酒往姜维处一呈:“大将军若仍有兴致再同臣多说些话,又恐神力不济,可再饮一口酒,效仿方才之事。”姜维虽先运气抵御住药发,又已服下修复之物,却哪里敢再试,忙道:“我随丞相征伐时,即以伴他彻夜长谈为常,岂需外物助力?倒是仲达困乏,才宜多饮它提神。”司马懿莞尔一笑,退去一旁。

那酒仍然停在蒋琬赋文上,药末下漏,杯底起了一层阴翳,司马懿缓缓道:“臣居北宫应钟楼,自请为玄冥之端;孙氏坐南,实为朱明之象;曹昭仪栖于金华宫,当执西皞之乐;陛下乃秉天宪以坐正中,而掌东之青阳者,臣方以数语开罪大将军,由是不敢妄断。”姜维道:“你且说。”司马懿于是将那杯子药酒轻轻持起,朝着东边郑重一拜:“乃东都诸葛太后是也。”

姜维面上一凛,暗道:“果然是来说这个的。”

他却不动声色,只说:“仲达好魄力,更不似寻常藏愚之人套路,却把自己也招认出来。仲达身为旧魏重臣,自是有一干人循着卿的,至于魏败以来不满我那昭伯兄弟者,则多偏于亲近你,由是有夏侯仲权之说,此为仲达暗中之助力也。”司马懿点点头,续道:“臣为冬藏之象,面上该是不显露的,可阴助陛下收复魏中旧臣以归其心;曹昭仪却是序列金秋,当为旧臣表率,实以残败之身行肃暮之气,陛下使其安好,既可抚曹氏诸族,又不必忧他携党羽以自重,是百益无一弊矣。”

姜维更道:“如此孙氏乃是以骄阳之火象,行放任恣睢之事了?”司马懿笑说:“大将军颖悟,臣不能及也。孙昭仪以少年执掌江东,英姿洒脱,又好游猎,其人非能成百世大业之雄主,手下自有一众能人助其保有地位,何也?以其识人甚明,拜官任将,敢发常人之不能想。前周瑜、鲁肃之辈,今陆逊、朱然之流,皆效死力于他。”

姜维道:“我当是知道孙氏好织羽翼,使得后宫遍是他亲信,陛下纵容他搬去宫外居住,非不查也,实为收束吴人之举,况孙氏根基远在江东,他也不敢轻易行悖逆朝廷之事。”司马懿便说:“孙昭仪胸中志向当不在宫闱之中,臣以为可畀其旧臣之忠悃者以大任,乃宽其心;他日建业并列陪都,虚尊他个吴侯也未尝不可。”

姜维因说:“吾正有此意,只是先不得惊动他,待往后寻个名目加以褒奖便是。”这司马懿因先将自己处境托出,得了姜维信任,更无顾忌,遂一鼓作气接下话头:“陛下处中宫之正,自是不必臣多说;惟洛阳太后一脉,臣省得大将军亦是太后爱将,许多话也就不大方便直说。”姜维更把佩剑往兰锜一放,笑将起来:“仲达何来与我绕这些弯子?倘真不便说,也不至于独寻我叙话了。”

司马懿也给他逗得展颜一笑,因见姜维无甚表示,又说:“东乃是草木生发之象,其瑞兽乃是青龙,又与太后雅号‘卧龙’相贴,两相助长,利在太后主政。臣有一胆大妄语:太后十年之内,当不会有辞官归隐之举,是以陛下大可不必这便修亭宅与他颐养。”

他这话一出,纵是姜维也不免诧异:“丞相大业已成,径当还政陛下以告先帝,仲达却要陷丞相于不义么?”司马懿乃说:“臣当日在渭水与太后对峙,曾说与他食少事烦,不能长久,后果如臣言;若非曹昭伯谮臣谋逆,臣不得已回洛阳请罪,太后便是殁于当日也未可知。臣知太后,甚于他自知也。大将军可还记得臣先前所提二论么?”

姜维笑道:“仲达却是考校我么?卿以管辂为题,下及谶图以发四方警醒之意;又述其卜死夏侯渊一事,告吾其子心不在曹昭伯,并及他人。现下又以四象比附后宫,当为之前行收束之语。”

司马懿叹道:“大将军却莫要见怪,因臣所叙太后事正和臣前头论断息息相关。如今天下虽定,然罹经战乱,人口十不存一,十三州徒有疆界耳。而四夷之凶窥伺于外,国贼篡乱相起于内,盖因法度未革,率土之滨尚无有大治,依太后秉性,安可在此时袖手汉业而不顾?”

他见姜维神色肃然,乃续道:“况盛世不作隐逸之语,胥余行箕山而殷始亡于周,屈子赋怀沙而楚终扼于秦,此皆国祚败乱之象,乃使能人抑志,忠臣放逐,又岂太后其所期许?”

姜维更不多话,朝司马懿一拱手:“仲达深居后宫而能够体察至此,维甚拜服。”那司马懿忙还了姜维一礼,却不再叙述太后事,只望着门外说道:“臣初入掖庭时,因身在西廷,不与东边相通,许多事原也不觉。可蒙昧如臣,也是知道掖庭不止得魏之罪臣,尚押着少许吴人,乃至先帝手下获罪之人,他们是去是留,无不俯仰陛下恩典,而终以太后及臣等四人为观望。”

姜维因说道:“仲达似是早便知道自己必举于陛下了?”司马懿笑道:“臣困居掖庭也好,享后妃宫室也罢,总还是旧朝典掌过大事之人,况且曹昭仪与臣有旧,臣岂能够独善其身?只是臣既在西廷,却曾于庭院发现一件异事:陛下掖庭按理该始建于章武朝,又隶属冷宫,宫人原本打理不勤,故底下多为旧土,惟院中一处土壤颇新,当为人翻动过,只是臣既是初来,不当留意从前旧事,便也未去探个究竟。”

姜维心下一凛,回想当日搜检西廷事,亲卫乃说庭院有新土翻动痕迹,因问:“那痕迹之前便在,非魏人翻动所致,仲达可确认无误?”司马懿道:“臣因在旧朝位高权重,是第一批发往掖庭之人,往后方是曹氏子侄及夏侯氏并诸吴人,再及其余重臣与家孥,自不会记错。”

姜维自是暗暗记下,说道:“仲达其实不知道,那东西二廷起先只是作禁足宫人用,因先帝时太后以中宫之位掌后宫事,法治井然,掖庭多空置不用;至于后来陛下开放掖庭,起初却不是为囚旧朝魏人,只因那廖立谩语先帝,其后李严又触怒陛下,便发他二人居西廷思过,由是始有罪臣填充掖庭事。”

司马懿笑道:“他二人如何,臣却是不关心的。”姜维于是又说:“孙昭仪曾献给陛下七个桂花锦囊,陛下因赐当中两个与我,当日即佩了一个,另一只纳在外衣里。谁想不多时外衣里那只却出现在掖庭,此事甚是蹊跷,我因疑掖庭与侍卫相通,又恐波及陛下,故至今未返东都,只留守成都以护陛下周全。”

司马懿凝神听他说完,乃说道:“大将军步步为陛下深谋,臣不能及也;况他在暗,大将军与臣在明,若要臣猜测其人为谁,怕也不得要领。当时臣蒙圣恩得赐七子位,其时已见过将军,因有谶图之辨,而后曹昭仪重病,臣往返送药,自是无暇他顾的。”

他看姜维更无异议,遂把袖口一捋:“至于陛下所典,总不如太后繁忙,但他毕竟身为国君,许多事是免不得去做的。陛下多苦思于制衡后宫事,重阳以后方赐螃蟹宴,又携孙昭仪往北苑游猎,其后偶获曹子建,乃思发蜀中隐逸,议当朝之大事;至于起复夏侯太初诸人,虽多是曹昭伯在办,亦需要经陛下之手。再者祭祀如十月朝,交游如拜冬礼,也离不得陛下出面。”

他轻描淡写,却将自己入宫以来大小诸事都串了一遍,那姜维也低头沉思,把将军署攀谈结交、曹植所说五胡事、曹爽献玉鱼及何晏讨食五石散等经过都逐个回味一遍,又因司马懿启发,想桂花锦囊一事后曹爽受用,玉鱼复得而夏侯玄等人更起,若说他几个无有暗自经营,前头未免太过巧合;只是曹爽无非贪求官位,纵使他行里应外合之举,也无关陛下安危。

司马懿因说道:“无论掖庭里何人与外头交通,大将军都只需以逸待劳,此为因势而动,非将军有负陛下矣。”那边姜维回过神来,面目却愈发凝重:“原本我也如仲达这般思量,可眼下昭伯偏给了我一个由头,使我能够借此彻查掖庭,并及后宫。”

司马懿略有些吃惊:“大将军是朝廷重臣,虽得陛下厚爱,毕竟后宫乃妃嫔起居之所,就此着侍卫搜检,恐怕不大适宜罢?”姜维乃道:“陛下自平幽州后尽出宫人,如今后妃稀少,又都是男子之身,更毋须忌讳这个。况且维受陛下重托,自当竭力尽忠,无作他想。”他且说着,又将刘禅赐他节钺重重叠在蒋琬赋文上,低声道:“明日之后,还请仲达暗助我行检索事。”

他自是如此说法,却不意触及刘禅家传一项癖好。原来他刘氏一族自高祖以下多好男色,甚或有举国事以相托者。迄先帝在时,已开册男妻之先;下于刘禅,则后宫诸妃无一女子,只若干杂役宫人乃发贫民之女,年满二十即出。男子本不易受孕,故刘禅虽已过廿三之岁,膝下仅得一长子刘璿,今方六岁,多从参军马谡教习,养在太后身边。

翌日廖立来复,说那司马懿食材并无异样,但菊花作馅本来诡异,约莫他有算而来,当是不会将把柄轻易许人。姜维笑道:“廖立初出掖庭即急于立功,必有夸大之词,他许多话可当不得真。”更去探视蒋琬诸人,见他与曹爽已无大碍,方宽下心来。

却说那黄皓丢了玉鱼,正自懊丧,因逢陈祗来寻他,便与他说道:“你可知道充依几时能够回来?他尽管叫咱们在这里等着,也没个拿主意的,直叫人平白着急哪。”陈祗道:“你却急甚么?充依那谨慎的性儿,总不能由人把他算计了去。”黄皓因说:“这便是了,我料充依与陛下定有一套说法,只是冬至那几日我既不在这边,许多事便不得要领;反惮着陛下那边再来些人,我一句话说错,却给充依添了乱子。”他说罢又将陈祗往内室一拢,只和他贴在一处:“是以我估摸着无论如何也要出去打探一趟,留在这里倒是不大利索的,可托奉宗为我担待些么?”

那陈祗早便猜到黄皓意思,不待他把话说满,忙答应道:“都是为充依做事,有甚么担待不担待!只你既去了,也得长个心思,莫与上回那般莽撞,再叫侍中知道了,充依也救不得你。”黄皓一听提到董允,齿间已发起痒来,却向陈祗一笑:“我都省得了,你尽可安心应付陛下来问。”

他方和陈祗说好,将食盒一提,却是转身溜去了金华宫,因在外头撞见吴质,乃说道:“我家充依谢曹昭仪的礼,上次只管把东西吃剩了,却忘了将盒子还回来。”吴质正因为司马懿那锦子里藏字留了心眼,见应钟楼的宫人来还食盒,一手接了,挤出些笑来,又说:“我道司马充依早送回来了,原来还在你这里;你回去时先问问他,上回送昭仪的料子还有多余的没,曹美人想拿它做领子,要黄底的。”

黄皓只一面应了,又道:“曹昭仪身上方便么?奴婢正有些话要同他讲哩。”吴质道:“昭仪冬天是不大出来的,也不见外客,你若有甚么话,只管吩咐过来,我转给他便是。”黄皓尚不甘心,又要再问,那头陈群忽唤吴质过去,吴质便顾得不打理黄皓,径自去了,只留黄皓立在地上,一时间却是去留不得。

这会正是天气最寒的时候,黄皓身上打个哆嗦,乃往金华宫外苑靠了靠,更驻在门柱后头避风,冷不防给人一撞,搭在窗棂上,唬得他一个激灵,转身欲骂,却见来人颜面姣好,虽容色窘迫,举止间自有三五分柔媚风度。黄皓往后一站,又思及方才吴质举止,心道:“他想必也是金华宫的宫人了,那曹丕手下使唤的多是曾经魏臣,果是和别处不同的,可比那姓董的姓廖的强些。”

这黄皓因装了几分司马懿的谨慎,先试探他道:“奴婢来还昭仪的东西。”那宫人自打量他一眼,黄皓见他不过十七八岁年纪,乃叹道:“你也是打小入宫的么?咱们不比得那些婢女,长到二十便放归了;似我这般耗到老死也没个出头机会,却不知道要在这深宫里头熬到甚么时候呢。”说罢更作个泫然欲泣的样子给那宫人看。他本来欲套对方话头,不料感怀身世,竟真的悲从中来,止不住呜咽起来。

那宫人显是给黄皓此话唬住了,只盯着黄皓片刻,乃递去一张帕子,说道:“这宫里的宫人果真是不放出去的?你可莫骗了我。”黄皓一面抽噎,乃说道:“早些年我家是并州逃户,因在蜀中大户雍家底下做活,给那雍闿送去填充后宫,先帝便以我为宫人服侍后妃起居,今已过了十余年,——当时我怕比你还小上五六岁呢!”他却不提自己先为黄门伴侍刘禅之事。

那宫人听他说得恳切,已信了几分,因咬牙道:“我只道不论男女奴婢,但凡年纪大了,辄放出宫,或下与皇子为仆。扣着宫人老死却又是哪里的规矩?”

黄皓啧道:“且不说陛下宫中皆是男妃,婢女不好伺候,还需男儿充作内侍,那男子既要担田赋徭役,但凡有些出路便不入宫了,岂是那么容易寻得的!人数本就稀少,能募到的自是留在宫里终老;便是从前汉家宫阙里,那些宫女也是不易放出的,否则孝文皇帝出他自家的宫人,怎么也能当做美名四处宣扬了哪?你只生长在宫外,哪里知道这些过从,纵是先头魏吴宫室,也没动不动便释放宫人的道理罢?”他说到后头一句,那宫人却是一滞,黄皓道:“我只管叙我的话,你却恍惚些甚么?”

那宫人只摇头道:“我做好本分便是,原也不该过问这些。不知道你是哪个宫的?”黄皓止了泪,往北边一指,那宫人面色微动:“应钟楼?”黄皓道:“你倒是知道那里,平日里却没见你过去?”

宫人道:“昭仪看我得紧,未出过金华宫一步呢。”黄皓遂换了副得意面孔,说道:“你却不晓得应钟楼前头还有个大花园,四季里都有景色,陛下时常也会过来散心呢!你待要知道底细,我却可一一说给你听。”

那宫人便道:“自是谢了你好意,只是我既去不得那里,知道得太细也未尝是好事。”他嘴上说话,神色于细微处轻轻一变,给黄皓蓦地看在眼里,竟似闪过道炸雷——这样貌别人不识,他却再熟悉不过,心下只是一凛,暗道:“充依与我说话时也是这样一副表情,他适才莫不是装作甚么也不明白,来诓我话来着!”便把那宫人携去一旁,乃说:“今儿可不凑巧,我送了东西还得回去复命,改日再来寻你罢。”又问:“我本是应钟楼的黄宫人,你却是甚么人哪?”

那宫人双眼对上黄皓:“你唤我阿昭便是。”黄皓把他名字念了两遍,暗暗记牢,又问了曹丕身上可好,转身自去了不提。

再说那边姜维得了底,先与刘禅上了一道密信,许自己在后宫行探查事,由是去回了曹爽,却说司马懿食材并无问题,若他更不甘心,还待彻查,恐怕得把当日来将军署送过吃食的一并验了。那曹爽巴不得奉承,连忙说蒋济他几个素日为陛下出力甚多,如今也只得卧在榻上,将诸事都耽搁了;又说他们若因宫里人暗害缘故遭疾,恐怕陛下也不能坐视此事不理,况今日是将军署遭人算计,他日岂不是连陛下也一并祸害了?

那曹爽既如此说法,姜维也正好借机把后宫都翻上一遍,他几个却不知道往后更有一番波折,正是:

鱼书难付瑶琴,自沉音。把酒泼墨幽梦香染衿。

人不寐,影憔悴,弄销金。还上旧阁笑对白头吟。

要知端的,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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