忧郁的辛德利亚政务官

运去英雄不自由

第二十八回 计筹划蒸饼幼麟安冢虎 存疑虑祝酒鹿弟起孙郎

却说姜维乃称将军署曹爽一行人食毕拜冬礼上的东西,一直病在榻上,因要清点当日所送食材。那司马懿以嫌隙最大缘故,先给扣在将军署听候排查。此言一出,后宫皆惊,然而人人俱以自己问心无愧,并不忌惮姜维来搜检。

那黄皓先打了主意要自行安排,更不理会司马懿这边,却先去探了刘禅行程。原来昔日刘禅有一习惯,乃是临近年末时去太后寝殿站上片刻。太后自先帝崩殂后即搬去了相府,平日里多不在宫中,刘禅每每只在太后宫外游走;又因他毕竟身为天子,举止多有不便,遂每次只捡黄皓几个贴心的伴侍左右。

黄皓估摸着这十来天刘禅该往东宫一带探视,遂从金华宫出来也不忙回去,先打点了几个在太后旧居打扫庭院的下等差役,着他等留个心眼。可巧他方在东宫之侧歇了会脚,外头脚步声响,一众仆婢连忙赶去恭迎开道,却正是刘禅往这边来了。

原来刘禅正因为姜维要查办送食一事烦闷,那边诸葛恪便携了玉鱼来与他说话,又问了先帝铸剑经过。刘禅赌物思人,猛省起今日是十一,往年这会该去太后宫中一游;又以那黄皓不在身边,倒惦念起他许多好处来,因说:“表兄前也在后宫住过,该当没那么多忌讳,可陪朕去青阳宫走走,也好看看你叔父住过的地方?”一面自与诸葛恪一道去了。

那头黄皓见刘禅过来,心下狂喜,乃道:“今日我却是走了大运的,可是承了金华宫那小子的大吉罢?”不由将那人面貌再回味一遍,只觉得其人水灵灵的甚是好看,言谈当中更有丝若隐若现的媚态,暗想:“他倒有些司马充依的风度。”待与那几个仆役同去迎候圣驾,远远的伏在下头,只听对面开口道:“叔父早先便住在这里?外头摆设可比我想的更朴素些呢。”说话的竟是诸葛恪。黄皓一凛:“他怎的跟来了?”

也由不得他多想,乃和其余人一齐拜道:“奴婢叩见陛下。”刘禅笑道:“快快起来,朕好容易过来一趟,为的却不是惊扰着你们的。”那几人自谢恩起去引路,黄皓只得低了头混在当中,唯恐诸葛恪先把他认了出来。

刘禅接了诸葛恪话,因说:“表兄只见了外头便这样说,待去了里间,更没什么东西了。相父做皇后时就栖在这里,只是先帝既去,他又不惯在宫里住着,朕也不敢勉强他,便为他开了府,许他在宫外置办公务。”

诸葛恪一面看青阳宫外砖木布局,说道:“臣知道叔父最擅奇门八卦之术,此处可有类似形制否?”刘禅笑道:“这里却不是。”待两人步至内室,又说:“青阳宫是当初先帝亲手把关,相父捱他不过,也就由先帝去了。既是如此,相父更不曾动过一草一木。”诸葛恪一面点头,也不再多说。

那黄皓只远远的跟在后头,心口却揣了石炭一般,只觉得通身的不自在,又唯恐诸葛恪识得他,转念一想,暗道:“先我给了他不少眼色,如今他发达了,自是不得和我好相与的;若他有心治我,早晚也躲不过,倒不如趁陛下和他在一处,我先自行抖出来,也好留个说话的余地。”于是把心一豁,径自步出来道:“玄澹宫人黄氏,拜见陛下。”

刘禅乍见他出来,一时竟未反应出此是何人,却见诸葛恪眉眼一动:“你便是那黄皓了?”黄皓知他如今是有身份的人,连忙答道:“正是奴婢。”他还来不及腹诽诸葛恪,却听诸葛恪向刘禅说道:“陛下之前说往年伴你来青阳宫的,便是这个叫黄皓的宫人了?果然是个机灵的。”言下之意竟是自己与黄皓素不相识。原来这诸葛恪心气甚高,他既得势,自不愿意再和从前共事一干下人相提并论,是以更不与黄皓计较。那黄皓虽心里松了一口气,毕竟怨恨诸葛恪不把他放在眼里,身上反倒不自在起来。

那刘禅这才省过来对面是谁。他虽受蒋琬进谏,又逢董允上书数黄皓之过,由着他将黄皓发去了后宫,毕竟与黄皓一处厮磨多年,彼此也有些舍不得;现今又在青阳宫忽见黄皓,自然勾起他以往与黄皓共处的回忆来,因说:“今年本也要与黄宫人一同来的,只侍中拨了你去服侍仲达;可巧又在这里撞见你,你便跟在表兄后头罢,青阳宫这块但凡有表兄不明白的,你可为他解惑。”

黄皓得了刘禅特许,心中大喜,忙道:“陛下新得股肱之臣,又与表亲相认,奴婢为陛下道声儿喜。”刘禅笑道:“你别只顾着哄朕高兴,朕也是知道你搬去了北宫,心底总不爽快,今年天比去岁更冷,你可新添了衣物?炭火几多?吃食可还够心意?仲达却没为难你罢?”

这黄皓自与刘禅分开,平日里没少受董允等人呵斥,此时得刘禅柔声相询,恍如隔世,因想起自己出身卑贱,打小便为人所嫌弃,如今却有人耐下心问自己衣食饱暖,一时喉头噎住,只断断续续说:“奴婢能见到陛下,可还是好的,再冷也不惮它了。”

诸葛恪听刘禅话出有因,乃向他拜道:“外头冷,陛下不妨先把身上烤暖了再来叙话。”因命那几个杂役宫人候在外厅,他三人自转去里间,在太后书房暂歇。黄皓识得屋内布局,忙取来炭火,又焙上热茶,一面取了刘禅裘衣搁在一旁,不意手上碰见刘禅佩剑,奇道:“陛下为何重又将这把宝剑佩在身上了?”

刘禅将手往剑鞘上一按,笑道:“朕有些想念父皇了,所以带它出来走走。”诸葛恪省得刘禅意思,因说道:“陛下可是想着寻访余下二剑及那些玉鱼的?”

黄皓听他提起玉鱼二字,面上一跳,话头险些脱口而出,好在他心念陡转,乃寻思道:“我方丢了那鱼,若陛下问起,我却交不出来,他纵不疑心我胡说,怕也是难免失望的,何不把充依抛出来,如遇要紧事,也好让他帮我顶着。”遂说:“陛下拳拳孝心,先帝泉下知道,也是欣慰得很的。只是宝剑本是易携之物,若辗转各处,终于寻不回来,陛下也不必懊丧。”又说:“奴婢一时见了陛下,心里欢喜,说话便没了个轻重,还请陛下责罚奴婢。”

刘禅摇手道:“无罪无罪,你莫要慌乱。”说罢且背向黄皓,叹道:“只先帝那八把剑上均有相父所刻篆字,朕思来想去,也是他二人的一段念想,如此丢了甚是可惜;更如那八只玉鱼,亦是相父为与先帝宝剑相配而作,内含相父机巧不说,更有鱼水之喻,显是非同一般的。”诸葛恪便道:“陛下既如此说,臣等也将竭尽所能为陛下寻得帝后旧物。”

黄皓听刘禅说得郑重,暗道:“原来那鱼竟有这样一段故事,他又说里头有丞相巧思,想便是我拾得那物无误了。”遂说道:“陛下方说太后长于机栝,之前大将军便送了充依一副太后制作的连环锁。”

刘禅想了想,乃说:“是有这么回事,朕赐螃蟹宴那日,仲达还不慎将它落在地上呢。”黄皓因说道:“正是那副锁子,充依见是太后之物,自是要好好保管的,因存在卧房,着奴婢每日打扫;哪料昨日奴婢开启匣子,却不见了那物,直唬得奴婢找遍了应钟楼,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宫人顺了去。充依方给扣在将军署,还不知道这事哪。”

刘禅道:“可真是不见了?”黄皓声音里已染上哭腔:“奴婢不敢欺瞒陛下,我见那物没了影,正不知道该如何报给充依呢。”诸葛恪因说:“司马充依眼下不方便过来,陛下可先着人再去找找。”

刘禅却道:“不妨事,朕只叫伯约过来便是。”黄皓忙说:“大将军也在查送食一事,怕是正忙着罢?”刘禅点头道:“那你便和朕同去他那处,朕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,正好可再问问他。”黄皓心下一喜,却瞥向一旁诸葛恪,见他只拨着底下火盆,更不看自己一眼,心道:“凭你现下多趾高气扬的样,待我由那玉鱼进身了,才不把你放在眼里。”

此时姜维却正与司马懿歇在官署,乃命廖立先去应钟楼往玄澹宫一带盘查。那面对外诸事只一律留陈祗应对,他因受了廖立指示,先取了当日所用食材送去姜维处,由着司马懿再行蒸治。

那司马懿因命仆役重和了菊花馅子,依样捏了米面团儿,就着廖立眼下揉出十个糕饼馃子,乃说:“此物还需放置一天,明日这个时候方能烹制。”一面却去寻姜维叙话。

那姜维正要着人再去曹丕孙权处细问,见司马懿过来,因笑道:“公琰与昭伯身上方好了些,咱们去瞧瞧他们。”待转入院内,却见蒋琬并曹爽早于西厢处等候,曹爽迎上来道:“伯约来得正好,我俩也要探望他们,这便进去罢。”他说笑间浑无异常,好似昨日那事无有发生,只无意中瞥司马懿一眼,眼色颇有些寒意。司马懿便候在外头,只远远看着他们说话。

那头蒋济几个在外室斜卧着,因说道:“昨日服了药,已大好了,只平叔尚觉得不利索,正在里屋休养。”曹爽遂笑向姜维道:“你看看,定是这何平叔吃惯了那邪药,好起来便没那么容易。”姜维道:“你莫打趣他,待会他急起来,又要说那以酒入药事了。”

曹爽忙道:“我自省得这个。”姜维蒋琬知他心里犹惮着昨日服散一事,相视一笑,自不多言。三人去往何晏榻前,却见何晏在被子下扭作一团,正自酣睡,曹爽笑道:“大将军来看你,你也作这个样子么?”那何晏在底下探出半个脑袋,一溜烟摸起来,与姜蒋二人见了礼,蒋琬忙说:“你害了病,快去歇着,不必讲这些虚礼!”何晏笑说:“我已好了,这便走几步你们看看?”

那面曹爽更指着外头道:“怎的子通却说你还病着?”何晏噗嗤一声笑,说道:“我诓他呢,否则你们可赏脸独自来看我?”乃问:“外头做甚么那么闹腾?莫不是都服了我那药剂,尽在行散罢?”

曹爽忙道:“那是大将军带人来验食,你可有正形些。”何晏笑道:“你急甚么,待开了年,仆还要送大将军些谢礼过去呢。”姜维道:“这可免了,你且安生着,往后少不得你几个的好处。”一面暗自咋舌,想那五石散何等厉害,以后万不可再服;那曹爽听见姜维许诺,又把从前他所说官拜将军一事省起来,心里窣窣的只是发痒。忽传刘禅过来,一行人忙敛了嬉闹,俱打整了衣衫容貌,立在门口相迎。

刘禅却只带了诸葛恪并黄皓二人,因笑道:“诸卿可都好些了?”曹爽忙让道:“幸得陛下关照,昨日起已好了许多。”刘禅一面点头,却看向司马懿道:“仲达为何不与他们一道?”

司马懿面上一涩,见黄皓跟在后头,已明白了几分,笑道:“屋内促狭,怕他们周转不便,况且臣妾在外头重制拜冬糕饼,自要留意着它些。”刘禅奇道:“你做了糕饼?那几日朕忙于设宴,将仲达送的东西都赏给内侍吃去了,这回朕可饶不得你,无论如何都要尝它一回。”

司马懿忙拜道:“臣妾糕饼需明日以后才能吃到,陛下可回宫安心等候,臣妾定会亲自送来。”刘禅径向诸葛恪一指:“也为元逊蒸上一份罢。”黄皓躲在刘禅后头,见司马懿竟受命为往日下人送吃食,不由起了艳羡之意。

姜维因把近日筹查诸事报与刘禅,又说司马懿食材当中未检出致病之物,只曹爽他几个不甘,自己又怕果真有人意图不轨,终是对刘禅不利,故仍要将当日食材再搜检一道。何晏在一旁听着,忽道:“原来是为这个来!我却是没甚么见怪的,只道那几日吃的杂了,脾胃不太消化哩。”又向曹爽道:“我既已康健了,昭伯便再舍我些药石来,容我化在酒里一试罢。”

那诸葛恪听见他这般说法,险些将昨日自己误食五石散之事托出,又想到当时窘态,面上一热,转了头只看向姜维;姜维心下亦是一个激灵,却非是为自己私饮药酒之事,乃问何晏道:“你可还记得十月底我与公琰来探时,你与我几个说的那番以药入酒的话?”

何晏笑道:“伯约戏我呢!那话又有甚么古怪了?”因说道:“那会我不过说以药入酒,发散更快,昭伯几个就打趣我药酒相冲,恐害脾胃,我因问伯约,酒本是伴药吃的,眼下把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饮下,与分次服食却有甚么大不相同不成?”

姜维道:“正是这个理。”遂转向曹爽:“昭伯那几日吃的是孙昭仪送来的桂酒、曹昭仪送的羊肉娇耳汤以及司马充依的菊花馅糕饼罢?”曹爽道:“我们自己也煨了碗鲜汤,烤了些野味,因把汤汁分送回后宫几处。”姜维便说:“可都有些甚么食材?”

曹爽说:“汤里都是些日前猎的野物,多是野兔之类,亦有豕豚之属,别宫吃了咱们这的羹汤,均无大碍,想是不由它致病的;又在汤汁以外,将猎得山鸡炙烤切分,却只是留与自己服食了,那会当是拜冬礼之末,应钟楼正好把糕饼往这边送来。”

那面姜维还未说话,何晏先接口道:“伯约却还驳我话讲得不对,乃说:‘黏土遇火而为陶器,石灰经水则成解末,物性相悖,更不复本来面目。’可以酒助药已有先例,世上诸物,也不是样样都相克的,伯约也说寒食散性情燥热,正需酒去疏导它呢。”

姜维因叹道:“便是要从一个相克处说起。我随丞相那些时候,得他教了些浅近医术,又听他说到天下食材当中,以菊花一物不常与主食同用,乃因它与许多肉品相冲,尤其鸡肉一类,同时服食易使人有胸闷呕逆之征,正合子通所说情状,需及时以黄连细辛煎服方可无恙。你几人只自己食用了山鸡肉,又逢仲达送来菊花馅饼,碰巧在一处吃了,遂成疾病;昭伯因未食糕饼,故无大碍。”乃向何晏道:“平叔,平叔,若不是得你启发,我原也想不到这个理。”那头何晏尚未回过神来,犹自说道:“可见酒与药是不相冲的罢?”

刘禅笑道:“如此仲达的食材算无有问题了?”蒋琬便把司马懿拢来刘禅身边,朝他笑说:“为难充依来走一趟了,但你那糕饼即已待烹,咱们便不得不吃它一吃了。”刘禅道:“正是,正是,朕听说卿乃用上了相父创下的新法子做它,也好奇是个甚么滋味呢。”因向诸葛恪与黄皓递个眼色,那诸葛恪便道:“陛下还待问充依那糕饼之事,各位身上刚好,也都别在风里待久了,先歇会罢。”一面黄皓只引了姜维、蒋琬、司马懿三个与刘禅去了外间,曹爽其余人皆回房休养。

那刘禅遂就着姜维用房将连环锁失窃一事说了,司马懿默默点头,又听刘禅说起先帝八剑及太后八鱼,言语间竟是要将其全都寻回来。黄皓因瞥了司马懿一眼,看他有无表示,司马懿却道:“臣妾正巧也欲寻一剑,却是太后旧物,陛下可有兴趣听它?”

刘禅因事及太后,又如何不乐意?遂问道:“仲达长住北方,与相父未有交往,倘仲达知道他还有其余宝剑,朕又怎会不知?”

司马懿乃说:“陛下不知道也并不为怪,只因那乃是许多年前之事,太后尚且年少,何论陛下?臣妾那会游历荆襄,偶在司马徽家里暂住——那便是与太后有旧水镜先生了。是时太后与靖侯皆在,又有那徐元直名庶者,与太后约从纪念,徐氏乃赠太后羽扇一把,太后笑答:‘如今我可没够得上的东西还你,若日后得与君共栖梧桐,再回你谢礼罢。’后来徐庶为先曹皇后所获,与太后音讯隔绝,太后遂念着与他旧日之约,着巧匠打造好一把利剑,又在上头镌上‘同袍’二字,以示勿忘当时志向。因臣妾少时和他二人均有来往,他便托了我转给徐庶。如今徐庶已殁,那把剑却不知去了何处,臣妾每每想起,未尝无惋惜慨叹之想。”

刘禅等人更没想到这司马懿与太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,俱是起了好奇之意,待要细问,又怕眼下此处非洽谈之地。诸葛恪识得刘禅心意,因说:“天也暗了,陛下明日再过来吃充依的糕饼罢。”黄皓在后头服侍着,听他说话,连忙让出道来。

君臣几个方步出房门,外头却又有人来回姜维,乃是先前派去曹丕宫中的侍卫。姜维见他神色有异,遂喝道:“有甚么事情?”那侍卫遂拜道:“下官方去金华宫问冬至送食一事,曹昭仪只说他身上也一直不好,疑是吃了那日别处送去的东西,令下官来禀陛下与大将军呢。”

此话一出,刘禅等人面面相觑,刘禅因说:“别又是吃了相冲的东西罢?这可如何是好?”姜维道:“曹昭伯这边泰半是菊花与鸡肉同食致病,曹昭仪那里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道理,只先命廖立清点进给金华宫的食单便是。”

刘禅因说:“一次送食即引出这许多事来,早知道可还不办它了。”姜维往诸葛恪处一看,乃说:“臣有一句话,却是不得不开罪元逊了:后宫诸人原本无事,只因元逊归来受封,由是始有推说各房食材不净之事。便是何平叔等误食相克之物,也只叫医官探视便好,他却个个是眼热元逊际遇,欲借送食一事各自试探而已。”

诸葛恪便向刘禅拜道:“即是没有臣蒙陛下厚恩,后宫与掖庭这些人也会借其他由头再生事端。”蒋琬道:“当是这样,元逊也不必太往心底去。”他却知道因诸葛瑾还未寻得的缘故,刘禅尚不敢轻易把任用诸葛恪一事报与太后知道,是以诸葛恪在这边颇是孤立,只得承他与姜维多加照料。

姜维又说:“既是昭伯先不好了,说是仲达的糕饼有问题;现下又轮到曹昭仪,他若再要指认,怕只得推说孙昭仪作梗了罢?孙昭仪却不爱借这个生事,别也一齐病了罢。”话虽如此说,仍是着人也去孙权府里问情况。那亲卫一路去了南门,正赶上孙权陆逊两个在回廊底下就着炉火逗獐子,孙权便道:“可是陛下着你过来的?”

亲卫恭恭敬敬冲他一拜,说道:“陛下来问孙昭仪好。”孙权把头枕在獐子背上,懒洋洋地道:“也没什么不好的,只是入了冬以后,便不大往四处走了。”

那亲卫未想孙权答得如此轻便,忙拜道:“只因为曹昭仪近日抱恙,陛下关怀孙昭仪,也差下官来问问。”孙权“欸”的一声,扶着那獐子缓缓起来,笑得颇有些冬日暖阳的味道:“这是哪里的道理?他病了,我就该一道得病不成?”

陆逊见那亲卫给孙权噎得面色通红,迎过来圆场道:“谢陛下关怀,孙昭仪只在前几月陪陛下用炙时受了凉,因有些胸闷头痛之状,眼下也尽好了。”亲卫连忙拜道:“如此陛下可就放心了。”

孙权看那亲卫要走,又叫住他道:“我若说我吃了他曹昭仪的面团便不好了,陛下又当是甚么反应?”那亲卫愣了片刻,孙权却靠着獐子大笑起来,且说:“你走罢,我这十来日原本胃口便不好,他们送来的东西,我是一件没沾的。”

陆逊忙道:“昭仪快少作弄他些,今早也没吃甚么东西,待会又难受起来了。”孙权不悦道:“连伯言也管着我了?”因送了那亲卫走,他自挨着陆逊往阶上坐了,一面顺着那獐子毛道:“我也正纳闷呢,为何我身上一不自在,那曹爽曹丕也接连不自在起来了?”

陆逊凝神道:“昭仪可还记得我与你说元逊及曹爽等事?”孙权道:“我自是都记得的,只是昨日你与恪儿客套了回来,整个也不对了,卧了一整夜才好起来,个中缘由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你。”

陆逊道:“那便是因何晏给我那五石散惹事,我只道那物能够御寒,是以与了元逊些同他一处吃了,好让他先承我个情。哪料那物入了酒后药性发得猛烈,身上竟着了火也似,一时险些回不来。昨天我不好直说,非是我瞒着昭仪。”

孙权听得有趣,倒笑起来,乃说:“甚么药那样厉害,我倒想尝尝看。”又说:“你那些酒还有剩下的么?匀些来我吃?”陆逊忙说:“昭仪这是甚么玩笑话,那酒决计是吃不得的,你待吃时,我只酿些干净的与你。”因将火炉往边上一拨,说道:“元逊果真是块香饵,只三两日便钓出这一连串事情来。大将军现下已借了曹爽的名头盘检后宫食材,他那边方把司马懿召去了,眼下曹丕一病,昭仪怕是要早作准备。”

孙权却把脸撇向一边,慢悠悠地道:“我自腊月之后,精神头便渐渐不好起来,即是他有意往我这儿栽赃,我也是应付不过来的了。”陆逊道:“你这病也有好些日子了,要不先着医官来看看?”孙权尚未说出甚么话来,有道是:

寒宫阙。一片孤城万千屑,冷鸦点残月。

往来几许频繁,他方唱罢台榭,凝冰看郎心似铁,试把乾坤裂。

要知道孙权往后会有几多遭遇,曹丕又究竟作何打算,下回再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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