忧郁的辛德利亚政务官

运去英雄不自由

第五十八回 姜伯约三发调度频出塞 孙仲谋九曲谋定因返京

话说何晏等人因了寒食节气,且往四夷馆内小聚行酒,又以庭外花木为罚,游宴博戏,俱是和畅无比。惟秦朗一时服软,应了何晏去后宫讨要冰块的鬼话,颇有些后悔,又不好与何晏明说,只咬牙觅个由头替他办了,自是后话,暂且不提。

前回说到姜维接董允消息,却是有要事与自己商议。姜维因寻思道:“掖庭搜检虽只由休昭几个主掌,到底先前桂花锦囊一事因我而起,或是为了这个来问我?且去看看他说些甚么。”也顾不得多收拾,乘天色未晚,先寻那董允去了。

待细问时,却是董允欲拷司马懿,又碍于刘禅不在宫中,总不好贸然扣押妃嫔;因姜维与司马懿有旧,便央了他代为审问,且传司马懿二度去往将军署。那姜维常自恃功高名重,又兼行止磊落,便不怎在意与后妃交游,既见董允相托,也不忌讳,只一口应下。

原来那日司马懿获知次子状况,免不了急怒攻心;细细剖去,又觉此中有诈,因与曹丕定了计,只等司马昭回缓来后,由曹丕再好生盘问他始末。他司马懿却要亲自见那黄皓,一则怕当中尚有不明了处,却给旁人利用了去,更生出些污蔑之辞;二则也因黄皓屋中点出司马昭玩物,确有私相受纳之嫌,他便先声夺人,将底细都掌在手里,如此方好杜绝后患。

那曹丕要寻司马昭倒非难事,司马懿却并无名目往暴室探视黄皓。他于是省起自己与姜维曾有将军署密议之缘,何不由那姜维入手,逐一摸清背后要害?几相思量下,乃使曹丕借前回金华宫失窃之事再报董允,只说疑心黄皓取了麈尾诸物,却得司马懿瞒赃,怕要搜查北宫方见分晓。

此言一出,正正合了董允心意,只是天子既不在,日前他又亲口与刘禅担保司马氏父子互无来往,却哪里能够轻举妄动?当下且答应着,一面琢磨如何拿问司马懿,因将姜维拢在一处,乃说:“此回伯约只提黄皓私取别宫物件一事,至于司马宫人情状,却千万莫叫他知道。”

姜维知他顾虑,便笑道:“司马仲达颇得尊上喜欢,他若有事,陛下却也难处,我自省得这节。”因着近卫传司马懿说话,却称自己思恋上次那发物糕饼,只求他再做些来与人解馋。

那司马懿见此计奏效,也顾不得多担待,因好生整理,十九这日由几个近卫护送着来见姜维。他虽是故地重游,只去岁黄杨调尽,二人孤馆相对,俱是一水的意气风发;而今将军署芳草如茵,虑及司马昭之事,步调却不免得凝重。那头姜维远远地朝司马懿招呼了,更向他一笑,且道:“司马仲达别来无恙。”

司马懿见他洒落落立在当口,直如霁月光风,谈笑间竟毫无轻亵之感,心下暗自赞服,乃与他拱手行礼,又将两边袖子捋了一摊,道:“今日未携来鱼鲜,只得鱼筌以授,大将军不见怪罢?”

姜维会意,因说道:“也便罢了,那菊花馅子出自深秋,毕竟一时不能集齐,倘这就要吃了,却哪里寻原料来?只得以别物作饵,依样再蒸一道便是。仲达且随我往里间说话。”

司马懿却不遂他愿,乃朝内一指,道:“大将军素来举止坦荡,懿亦自问无愧,何劳得刻意规避?时值暮春,百花将谢,怎好辜负一室葳蕤;但请于中庭把酒临风,再行叙话。”

那庭院虽然宽阔,因地处山石亭榭之间,若屏了外人,却是甚么声音也传不出来。前回司马懿来此踩点,已有所察觉,故特遴选此地,以姿态做足而已。姜维心下暗哂,一面说道:“可好,听闻仲达见识广博,维于莳草技艺尚有些未明,且待与君请教。”

他二人因转路去了庭院,却令随从留在外头把门。院中梧桐半展,几丛荼蘼犹自未开。姜维因向着当中一枝棠棣道:“此株于去岁移栽,维虽施以沃土甘霖,总不似别处茂盛,仲达可有甚么法子使它早些催花?”

司马懿便凑近看了,一时不急,乃说道:“草木皆有性灵,只应世间情态而生;若违其理,便使花信失序,枝叶不繁。大将军深通经籍,自是省得这棠棣背后所倚之意。”

姜维遂说道:“可是《诗》中《常棣》一节?此物喻指手足情谊,乃以‘兄弟阋墙’云云劝警同室,虽历千余年,犹言在耳。”一面攀了枝条,且将那棣萼轻轻摩挲。

他自小失父,后又与母亲生别,远水危峦重重萦绕,更无一个兄弟在侧,安能不触景生情?一时却也怔了;待去瞧那司马懿时,见他只在一旁静静出神,眉眼间难掩戚色,因强作出一副豁朗样子,道:“仲达也有棣华之思么?”

连问数声,司马懿方回恍过来,揖道:“此府邸乃天子营建,想将军蜀中无亲,自是不妨事的;而陛下染疾,久不与二王相见,应于谶像,便令庭中棠棣不发。懿以为陛下康复返京之日,必是此花重放之时。盖其顺慎天数,乃知吉眚,将军可毋须忧扰。”

姜维笑道:“仲达倒甚擅奉迎。”因又说:“我在少年时便曾听闻仲达高名,知你有兄弟八人,合‘司马八达’之称。仲达方才神思,可是为着记挂他们缘故?”

司马懿叹道:“懿虽有兄弟八个,俟及长壮,但倚干略立身,付诸吉凶,或有成败,各凭命数而已,岂复有羁恋之理?适才伤怀,乃为懿小儿嗟叹也。”

姜维心底一凛,暗道:“这司马懿真个狡猾得很,我却偏不如他的意。”因将领子一整,说道:“仲达幼子尚在掖庭,骨肉离分,此非人伦也;倘仲达有意,维自可上书陛下,但将他遣在仲达身边。”

司马懿只苦笑道:“是儿长兄无有行踪,次兄遥遥相隔于别宫,来或不来,却有何分别?懿正以他性情稚弱,不欲过多骄纵,使他离了我再历练些时候。虽有所不忍,而今后必有裨益,天下父母苦心,莫过于此。”

须知这姜维明面上虽心硬,到底在心尖寸余留有软处,便是常怀愧于旧亲。此刻司马懿以言语相激,姜维纵知他怀有心思,也顾不得问黄皓赃物,只由他先将话头道足。

他二人还待再说,外头却忽有人来传急报,姜维皱眉道:“我与司马充依正说话,作何不通报便闯进来?”

那亲卫抬头瞥一眼司马懿,只躬了身子不答。姜维便道:“若是羌中音信,不妨也说与充依听听。他与流寇素日相识,或能知其弱处,也可助丞相一举讨平。”

原来此人也是姜维手下暗卫,他既见姜维首肯,便将一枚密信恭敬递上,自己却退出中庭之外,远远的与旁人候在一处。姜维只略略扫过一遍,却向司马懿道:“仲达且看看上头作何说法。”

岂知司马懿正盘算如何从黄皓处探得口风,却哪里有心思替姜维出这等主意?一时腹诽不止,面上倒还光鲜着,且笑道:“察将军神色,便不是吉报,也非是甚么棘手之事。”

因伸手接了来看,只瞧得数行,面色便止不住沉下来,把个姜维盯了,口里连连道:“懿自入宫来即尽力事上,内宫口角尚且一律不理的,更万万不敢有预外事,——我心如何,大将军可以为证。”

他自以为不够恭谨,遂令手上一个哆嗦,那密报便顺了膝盖跌到脚边,却只得窄窄的一张竹片,上头墨色碧油油的发着亮。

那亲卫自是为了北境之事来报,里边的内容却不独与北境有涉,乃由两份信报合成:一是早先潜去羌中之密卫捎来的敌情,二是留守冯翊郡的侍卫从归降匈奴口中获知消息,皆称邓艾名为屯兵,实在年前即与司马懿里应外合,又阴养细作暗充京畿,只等天子迁都,那邓艾便要南下劫夺曹氏旧人。

这司马懿肚肠虽多,却何曾有过这等谋划?竟也按不住发起狠来,暗地里早骂作一团:“谁个不知死活的害我?待我拿出了你,更要你好生偿还呢!”遂俯身去捡那密报,再抬头时,已换上副赌咒发誓的面孔,只道:“懿与那邓艾相隔千里,纵有旧交,无论如何也跨不开内庭耳目,若将军不信,便叫懿下廷尉狱拷问,他日贼寇荡平,方知与我绝无半分干系。”

姜维因往他肩上轻轻一拍:“我那亲卫向来可靠,断不敢作假欺瞒以求邀功。”司马懿便将眼睛睁大几分;又听他续道:“只是消息来源却也可靠?我自是不轻信这话的。”

司马懿这才缓回一口气,那面姜维又道:“那羌胡之地本就相处杂芜,若他联合在一处作伪,却又怎生奈何得了?便是这回胡族借口归附,我也不是十分信得过他。”

司马懿默然不答,姜维因将竹片往怀里一收:“若无仲达今日表态,我本还存了三分疑心;我也不再瞒你,——这份密报我今早便收到了。”说罢起身拂了腿上飞虫,“其中一则当属原先送来的消息,另一条么,却是维自作主张,着了左右添上去的。”

司马懿心下恍然,也不点破,只摇了摇头,更听姜维道:“——倒不为别的,司马仲达上回明知酒中有异,竟不出言警醒,险些误我大事,此次相欺,咱们算是两清。”他一言既了,却去瞧树枝上的雀儿,好似诸事于己都不相干。司马懿勉强挤出一笑:“大将军倒很是记仇。”

原来起先新附匈奴前来献马,故在益州北境多留了几日。那为首的匈奴人欲向姜维侍卫讨些酒脯吃,便与其人主动招呼,又引他几个一处聚了。一来二去,彼此混得熟了,甚么话也不再忌讳。当中有个专给人赶马的,言不遮口,一个不慎,却将邓艾谋划透了出来。于是亲卫连夜启信姜维,乃请他仔细定夺。至于羌中密卫,终因其地广袤,暂还不及传递讯息。

你道那赶马人是何居心?竟是因那孙权暗中动作,却先往当中混了若干细作,除污蔑司马懿外,更要令曹丕也蒙上通敌之名:只因近日匈奴人有献马之举,宫中偏又安顿不下,乃托与孙府暂为收养。孙权既得了这样的机会,又岂能善罢甘休?兼有孙峻一干人往来两地互为勾连,便先通了赶马人口信,以重金酬他泄露邓艾密谋,纵无十分伪证,曹丕等人也必大受猜忌。

此时孙权正浸在温泉汤池里,雾腾腾的隔了四重竹帘子,一面呼喝外间仆婢往水渠里添紫荆花瓣,再将户外落进来的柳絮皆滤了去。他自想着司马懿此刻窘迫形状,心中得意,因说道:“武阳泉水竟比都中更宜人些,怪道陛下愿在此地多待些时日。”

那孙峻远远的听见这话,唬得连连道:“昭仪可仔细旁人听了去。至尊罹疾二旬,人人且望着他好些起来,岂有反咒诅他羁留武阳之理?”

孙权将胳膊一扬,笑骂道:“好个嘴利的,倒把我不曾有的意思也折腾了出来!此处别无他人,你既不说,他又如何知道?”

孙峻一时性急,欲行辩解,因往里头连行了几步,给孙权当头一喝,只怔在原处。那面孙权且说:“他自还得养着病,却不知道自己宫里的丑类仗他不在便肆意横行,甚么人也往当中送,只怕到时候做出事来,也由不得他反悔的。”

孙峻忙道:“仆先前着人给那匈奴人递了消息,这会怕宫中已知道了,少不得要拷司马仲达的;只是我听孙府的来报,前不久曹昭仪出了宫,说是要为至尊祓除病症,却与他儿子一道去鱼凫庙住了,一时倒盘问不到他身上来。”

孙权便呸道:“曹氏小儿会诚心祝他好?我看他巴不得小皇帝回不去哩!他平日里鼓捣甚么,我心里会没有个数?”

孙峻笑道:“昭仪当是最能料事的,旁人尚且不如呢!都道那曹氏心怀社稷,却哪里又能想到这层哪?”孙权整个儿浸在汤池里躺好,道:“你也莫奉承我;我瞧他无故请命必是有别的算计,打上回他宫里有人晚归了,宫禁便较先前更严,他无从交接旧党,憋了这一月,早琢磨着借机出去了,小皇帝既病了,岂不正中他的意?”

他还待说话,那孙峻眼子尖,瞧着一片柳絮轻飘飘跌去水渠里,忙躬了身子接在手中,笑道:“这杨花雪样的白净,昭仪为何不喜欢它?”

孙权道:“这东西是轻浮之物,又多残絮,若沾了水贴在身上,岂不败兴?况它又无香气,纵杂在诸色花朵当中也无裨益,倘不慎呛进口鼻里头,倒易引人发病了。”

孙峻低头道:“昭仪说得极是。”也不多问,只守在外边等孙权传换。他初来都中不过一月,众人见他年纪尚小,口齿又伶俐,行事间也多照顾,不几时即令他混得风生水起,竟成了孙权离了陆逊后的第一倚力。

孙权顿了顿,望着水上紫荆花不住起伏,又道:“往日建业堤边尽有杨柳,每逢春日便铺洒开来,水波样的连作一片,好不气派!伯言最是喜欢集它的,我见他高兴,也由他去了;只是蜀中杨花到底嫌重,可比得旧地身轻似云否?”

孙峻心道:“昭仪睹物伤情,这才憎起了杨花,非有意避它。”因对孙权又添了几分喜欢,只觉此人作风虽狂,到底能够体恤臣下,不失从前为一方雄主。

那孙权泡足了半个时辰,方扶了石阶晃悠悠起上来,叹道:“这身板愈发不抵用了。”一面呼喝外头道:“待我更衣后进来!”外面侍从哪里敢逾越?皆屏着气儿应了,又说:“昭仪可要进些瓜果?”

孙权便道:“可添些甘蔗石蜜。”孙峻道:“怕甜得过了,再吃别的嘴里便涩。”孙权笑道:“从前那曹丕爱吃这个,我向来不留意;今个特来试试,好瞧他口味鉴识可还行得。”

他有意等曹丕的难堪,这会便连其人惯常吃食也取笑起来。那孙峻小儿心性,闻说此语,大觉新奇,忙不迭应了,且留孙权坐在池边踢水上花瓣。

孙权因寻思道:“我不过借了个由头谮他,似这等虚妄之辞,真排查下来,叫他洗脱了罪名,于我也是无益。倒不如我助一把力遂了他心意,放他与那邓艾相会,正坐实了他通敌。”

便压了指头逐一算起,暗道:“他曹丕身边无非是些旧日近臣,吴质虽多诡谋,奈何没个地方供他施展;陈群不过携简牍立锥于宗庙当中,只作个水鹬样儿,不成大事;其余人更不值一哂。他那嫡亲儿子当不及他十中之一,在魏中也无个名头,黄口小子,何必惮他?只他在外头安插的人手甚众,需得想法子避了他们耳目,再扣个罪名一齐网了,管教他溃如土崩。”

他因越发自得,却不忙将此事叫陆逊知道,又暗防着旁人疑到自己头上来。那面姜维果然不信上头言辞,只寻思道:“司马仲达所求无非一时显贵,正要借汉室立身,如何肯冒死相助曹丕?况邓艾不过劫他去往边地,衣食无定,遑论坐享荣华,岂非得不偿失?换作他人或还可论,若说司马氏有此图谋,当轻信不得。想区区一个赶马人,是受何人指使,特来谮他罪名?彼人耳目既多,又能通远方消息,惟南府孙仲谋、元逊父诸葛瑾、敢私替汉帝的泰山羊氏,几人而已。”

他心念一动,随即封书一则发去东都,却是询问太后盘查羊氏事宜;又致了诸葛恪话头,托他好生看着孙权动作。

那孙权安肯坐等他疑心?一面拉诸葛恪寒暄,自己却不时托人去瞧刘禅病状。刘禅方好上几分,便笑道:“仲谋自己不安心养着,却总来忧劳朕;也是二十来岁的人,哪有那么容易便病得不好了?”

孙权道:“臣闲着也无事可做,不如多来陛下身边候着。陛下染了风症,臣正知道些交州土人祛寒的法子,比咱们的更显得新鲜,陛下若喜欢,臣便吩咐人南下觅了,逐次试来也未尝不可。”

刘禅料他思念孙府旧人,因扶他坐好,说道:“卿也毋躁,朕在彭山待得腻了,也日夜想着伯约他们,恨不能即刻好了,插上翅膀飞回成都呢!便是眼下委屈仲谋暂留在这里,也是为着我既不在,卿又回不得府中,却叫何人来照看着你?”

那孙权虽也想着与陆逊等人相聚,奈何不欲使身上情状给人知道,又兼他从孙峻口中得知宫中戒严,倘自己先便回宫,必不如当下自在,遂说道:“大将军固是最得陛下倚重的,元逊与陛下中表之亲,人且大方,又颇有些才干,他也不能宽慰圣意么?”

刘禅道:“表兄……元逊自是很好的,但他心气既高,朕总惮着一个不仔细,便叫他心底不好受,他日相父问起,这不成了朕的过错?”

孙权便说:“陛下既不好开口问他,若真要知道他作何想法,让臣去和他多叙些话,也是可行的。他父亲与臣从前亲厚,那会臣便常召他来见;如今臣私下与他好生言语,再怎的,也不至使他把话都闷在心里头。”

刘禅见他这般体贴,笑说:“朕便允他特来卿身边说话,往后但凡你要见他,不必都报我知道。元逊为人朕自是能放心的;卿身上不利索,料这几月里也鼓捣不出甚么名目来。”说罢持了竹笺轻往孙权腹间一拍,自己却止不了的笑意涟涟。

他虽已二十有四,只得刘璿一儿,较别个帝王未免寂寞;如今能够再添子嗣,二为人父,心下喜欢些本是常情,更不肯委屈了孙权,乃说道:“便是卿嫌在此处待烦了,朕再将刘璋宫外故宅赐与了你,旁人无事一概不得打搅,可还合卿心意?”

孙权暗喜,面上仍矜持一番,且说:“臣此次去了,陛下没个人陪话,岂不无聊?”

刘禅笑道:“只待朕回京,卿自然还是要与朕住一处的。那屋子起先没甚么人在,只安顿了从前旧吏看着门,正打算赐给璿儿和他几个门客暂住,卿要讨去,朕还不干哩!”

孙权忙道:“陛下便敕臣久住在那里,臣也不乐意呢!一则隔着陛下远了,平日也没个趣;二则免不了有叵测之辈,见臣光鲜,便诋毁臣结交外人,或做些手脚污臣名誉,可怎生好得?”

刘禅越发喜欢得紧,笑道:“卿可真是个能说话的,不使朕白担待了你。”又问他有无回京意愿。

那孙权如何不答应?只恐给人落下话柄,先辞让几回,末了道:“既是皇嗣日后要用,臣敢请先陛下一步,回都中亲为殿下打理屋室,殿下有甚么上心的玩物,臣一并弄来;爱好甚么花木,臣也都栽种上,只使殿下惬意,陛下喜欢了,便算全了臣一番心意。”

刘禅却别有些打算。他因姜维多留意北事,蒋琬又忙于拟定田法,留下那曹氏父子并司马懿在宫中无人压制,当下放他孙权返京,也可使魏人忌惮几分。因命底下为孙权打点好车舆随侍,特地吩咐缓行,廿三这日即一路蜿蜒往北去了。

那厢诸葛恪望着孙权车驾远行,心底道不出的波涛翻涌。刘禅在一旁觉出异样,往他袖子底下轻轻一掀,只在诸葛恪指节上头碰了几下。正是:

湮火作烹,滤藿为羹。兮蟊兮枳,会于北城。流泉觱沸,式月斯生。

毕竟诸葛恪将说出甚么话来,且听下次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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